烛光摇曳,陵容看着芳缕的神情,仿佛回到了玄凌初登基时那段血雨腥风的岁月。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摄政王死后,有了一个传言,说摄政王曾经给太后留了一支军队。”
陵容听了心里一惊,她很快想到,这件事不论真假,对急于把控朝政的玄凌来说,必定会在母子之间留下裂痕。
如果太后手里有兵是真的,她还可以谈判,如果她手里并没有多少势力,那么面对玄凌的怀疑,她必须既展现慈母心肠,又暗示她具有一定自保的力量。玄凌听见消息,对太后一定会产生怀疑,只有这样,才能保住太后的尊荣。只是如果这股力量终是假的,那么太后面对玄凌,始终缺少一份底气。
从现在的结果来看,显然太后手中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力量。
而玄凌,也显然不相信。
为什么,他会这样怀疑自己的亲娘呢?
陵容忽然有了一个很可怕的猜测:“嬷嬷,太后手上有私兵的消息,是不是摄政王传出的?”
芳缕眼睛一亮,深深赞许道:“娘娘英明,当时我在宫中经营许久,也算有几分人脉,我又无事可做,闲来好奇之下,曾经暗暗打听过,致使太后与陛下心生嫌隙的这个消息,正是摄政王一脉传来的。”
“而恰好,太后在某些事情的看法上,与陛下并不相同。乾元初年,有许多政令就出颐宁宫,陛下则必须尊重孝道,一一照办,朱家就是那个时候发家的。”
果然。
摄政王在感情上为太后赴死,可是利益立场上,却抓住母子利益不同点,给太后和玄凌之间,永远留下了一道裂痕。可是,他又怎么确定,玄凌一定会如此在意呢?
那可是玄凌的亲娘啊!
除非,玄凌早就知道太后与摄政王之间的私情!
“嬷嬷,太后与摄政王之间的事情,宫里知道的人多么?”
芳缕摇摇头,有几分叹息道:“摄政王死后,太后曾经借着清除摄政王余党的由头,杀死了许多知道内情的宫人。如今对这件事十分了解的,就只有颐宁宫的竹息了。”
“不过,她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不知何时,窗外风声嘶嘶,小雨沥沥,初夏的雨,已经来了。
芳缕看时间不早,劝道:“夜深了,娘娘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也不迟。”
陵容心里还有一丝疑问:“嬷嬷,王爷的权利,真的那么大?”
芳缕道:“陛下初登基的时候,摄政王既是他的叔叔,也是先帝留下的辅政王爷,于公于私,陛下都必须对他尊重有加。况且当时被陛下年幼,情理法理上,都应该考虑摄政王的意见,必须和摄政王贴地紧紧的,这样别的大臣才知道,陛下不是一个人孤军作战。”
芳缕意味深长地说:“主少国疑,别看当了皇帝风光,其实背地里的苦楚,只有自个知道。少年登基的主子,尤其需要宗亲的支持。”
陵容心里狠狠一跳,她放低了声音,问道:“如果陛下……那时会是哪位王爷辅政呢?”
芳缕看着陵容沉寂的神情,知道陵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可她还是说:“清河王。”
玄凌一共有四个兄弟,岐山王玄洵是先帝长子,一生喜爱玩乐,无心政事,吃喝玩乐一流,办差辅政属实难为他了。
汝南王玄济倒是文韬武略,可是他早已叫玄凌清剿。
剩下的就是清河王玄清和平阳王玄汾,如果只能选一位,必然是玄清,因为玄清曾经在太后膝下教养,与玄凌的联系更深,更能服众。
至于平阳王玄汾,就算与玄清同为辅政王爷,也在玄清之下。
而玄清的心一直向着甄玉嬛……
陵容意识到,玄清不能再活了。
次日,玄凌下旨,叫予鸿出任燕地留守,在武阳建立燕王留守府,于明年年初赴任。
陵容看过那份图纸,形制悉如开国之初的诸侯府,分为前朝和后庭,大框子好似一个简易、缩小版的皇宫,她亲自带着予鸿辞了两次,减少了七处浮夸的设计之后,才叫人动工。
同时,皇后头风发作,玄凌“体贴”她,叫她在凤仪宫安心养病,非要事不得出宫,暂停凤仪宫请安,取消皇后宫权,后宫众人,可以在逢五时,给几位管理后宫的妃子请安。
与此同时,尤静娴代替清河王玄清递折子,当初予鸿叔侄四人一同打猎时,玄清曾经捡到过那个含有天花痘毒的荷包,病毒在体内潜伏许久,终于爆发了。
玄凌问为何今日才报,尤静娴也说的清清楚楚,玄清从前练武,身子还有几分强健,一开始偶感不适,并不当回事,后来不小心受了凉、又不小心吹了风,才导致他一病不起。
那时候宫里封锁予鸿天花的消息,大家还没想到与天花有关,只以为是寻常风寒,府上的大夫用了驱寒的热药,谁知正好加重了天花的热毒,因此才一病不起。
尤静娴不愧是才女,一封折子写的情深意切、感人肺腑,她还亲自割血入药,仿佛只要玄清治不好,就会随他而去。
她作为外命妇,自然也写了一份给陵容,陵容一边好好学习其中的遣词造句,一边感叹真是辛苦她了,难为她八九个月的身孕,还要为玄清操办出这么多的“正好”、“不小心”来。
陵容体谅她女人当家的不容易,请示过玄凌后,给与尤静娴更大的权利,清河王医治天花一事,全权交给她负责。
玄凌更是被尤静娴的痴情感动了,他特意叮嘱,尤静娴现在有孕,凡事以腹中胎儿为先。
陵容干脆好人做到底,叫卫临亲自去清河王府为玄清诊脉,卫临曾和方海一起治好了予鸿,他的医术自然是没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