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晶坑洞蒸腾着焦灼的雷元素,八重神子用折扇轻掩口鼻:“好浓的焦臭味,这两个家伙倒是选了个相称的葬身地。”
胡桃踮脚朝坑底张望,往生堂主特有的职业习惯让她下意识估算:“烧得真干净,倒是省了往生仪式的开销——不过这种客户我们可不接。”
纳西妲手中的雷元素结晶突然发出刺啦声,散兵最后的遗言在空气中炸成碎片。
苏寻随手挥散残存的电火花:“契约完成?呵,他倒是给自己找了个体面的谢幕词。”
荧轻抚坑洞边缘的紫晶簇,岩层中镶嵌着博士半张焦黑的乌鸦面具。
她转头看向空中那枚泛着蓝光的冰棱——博士与至冬女皇缔结契约的印记,问道:“散兵与博士同归于尽,冰之女皇应该知道了这里发生的事吧?”
“知道又如何?”八重神子折扇轻摇,雷元素在扇骨间流转成绚烂的极光,“愚人众执行官折了两个,她该头疼的是怎么安抚其他小狼崽子们。”
樱色指甲轻点冰棱,至冬契约的印记便如晨雾消散。
结晶坑洞突然震颤,数道翠绿藤蔓破土而出,缠绕着半截机械断臂升到众人面前。
断臂掌心嵌着枚菱形核心,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纹。
“这是……”纳西妲指尖触碰到核心的刹那,数据流如萤火虫般腾起。
虚空终端自动解析出残存记忆——散兵被改造时强行植入的暗码,此刻正以燃烧的姿态绽放。
苏寻掌心亮起星芒,时间权能让破碎的机械零件倒流重组。
当发条齿轮重新咬合,核心裂缝中突然投射出全息影像:倾奇者蜷缩在借景之馆角落,手指正笨拙地编织着绀紫色绳结。
“这是他的记忆备份?”雷电真轻轻触碰虚空中飘浮的绳结,五百年前的丝线穿过她半透明的手指,“人偶也会做梦吗?”
“或许该叫数据幽灵。”八重神子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全息影像里笨拙的人偶少年,“就像被雷暴雨困在琥珀里的蜉蝣。”
影像突然剧烈晃动,博士苍白的面具出现在画面边缘。
年幼倾奇者猛然回头,雷光在瞳孔炸开的瞬间,全息投影悄然消散。
纳西妲捧住坠落的核心,翡翠眼眸泛起涟漪:“也是个可怜人呢……”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八重神子折扇轻合,雷光将最后的数据尘埃击碎,“这枚核心还是交由天守阁保管吧?省得哪天又生出什么变故。”
雷电影无言。
苏寻指尖凝聚尘之权能,结晶坑洞中的机械残骸化作流沙消散:“博士的切片虽已清除,但他们所做的的实验还在流传。纳西妲,记得把实验数据备份好。”
“好的,爸爸,已经全部收录进虚空终端了。”纳西妲发梢的绿叶微微发光,虚空中投影出数十道数据瀑布。
时间回到战斗开始前,星空泛起涟漪的刹那,权柄在天地间激起无声的震颤。
蒙德酒馆的吟游诗人突然停下拨弦的手,翡翠色瞳孔倒映着须弥方向的元素潮汐。
他摘下塞西莉亚花别在琴头,即兴创作的镇魂曲随风飘向东方。
璃月港内,岩君的杯中,清茶映出地下实验室最后的闪光。
天星在袖中轻颤,终究归于寂静——既非契约对象,便不值得投下视线。
至冬宫的王座凝结冰霜,女皇指尖拂过破碎的契约印记。
王座下,执行官席位投影熄灭两道蓝光,冰晶面具下的叹息冻结成永恒。
枫丹歌剧院最高处,那维莱特笔尖在判决书上悬停三秒,最终写下“有罪”的批注。
水晶灯映照着审判官眼中流转的原始胎海,浪涛间沉浮着两个逐渐淡去的灵魂。
纳塔祭坛的火光无风自动,玛薇卡擦拭战刃的动作微顿,熔岩纹路在刀刃上蜿蜒出陌生的轨迹。
……
一周后,审判日。
淡紫色的数据流在智慧宫穹顶交织成网,纳西妲赤足轻点虚空,教令院尘封四百年的档案库在翡翠色光芒中缓缓开启。
羊皮卷轴如候鸟归巢般飞向须弥城广场,古老的字迹在阳光下蒸腾起墨香。
“须弥的子民们,请看——”
草神空灵的声音通过地脉传遍全城。
正在奥摩斯港卸货的工人、在宝商街议价的镀金旅团、在禅那园修剪枝杈的学者,同时看到虚空终端投射的幻景:泛黄的教令院批文中,年轻学者的画像正逐渐与博士面具下的面容重合。
【教令院纪年1376年·因论派档案】
“学员赞迪克涉嫌违规人体实验,经六学派贤者合议……”
兰巴德酒馆的佣兵们突然停下酒杯,看着悬浮在木质酒柜上方的全息投影:泛黄文书里夹着张泛着焦痕的图纸——正是如今赤王陵附近的沙漠遗迹结构,标注着“禁忌知识收容装置”字样。
“这不是教令院去年公布的古代文明保护项目吗?”有学者惊叫出声,手中椰炭饼滚落在地。
更多档案如秋叶飘落:多托雷被驱逐当夜,三十名风纪官离奇昏迷的医疗记录;阿如村早期失踪儿童名单;镀金旅团成员接受愚人众邪眼改造的契约文书……
圣树根部突然传来沉闷的震动。
十二道翠绿藤蔓破土而出,将戴着镣铐的阿扎尔等人悬吊在教令院正门。
缠绕贤者脖颈的帕蒂沙兰正盛放着罪证:从造神计划会议记录到与愚人众的资金往来,每片花瓣都映着触目惊心的交易数额。
“大慈树王在上!”老妇人颤抖着指向阿扎尔眉心浮现的徽记——那是博士植入的思想钢印,此刻在草神权能下显形如烙铁。
纳西妲的身影在数据流中逐渐凝实,孩童般的身躯却散发着神明的威压:“教令院贤者曾犯下三重罪孽。”
“其一,违背「智慧当为众生之舟楫」的训诫,将知识化为枷锁。”
缠绕学者的藤蔓亮起第一道光晕,五百年来被虚空终端压制的民间发明如星火绽放,某位素论派学生看着自己三年前被驳回的「星象灌溉装置」设计图突然通过审核,泪洒当场。
“其二,亵渎神明,妄图以机械替代生灵。”
第二道光晕中,正机之神的残骸从地底升起。
当民众看到驾驶舱里那些与人体神经接驳的导管时,教令院广场响起此起彼伏的干呕声——某位母亲认出了导管末端挂着的赤念果吊坠,正是她失踪女儿随身携带的护身符。
“其三…”纳西妲看向阿如村方向,坎蒂丝带领的守卫们正押送着最后几位逃亡贤者,“纵容邪佞,令须弥子民沦为实验品。”
第三道光晕扫过全城,曾被博士植入虚假记忆的学者们突然头痛欲裂,太阳穴渗出黑色液体。
某位双目失明的老学者突然重见光明,他的虹膜里赫然残留着博士种下的编号印记。
苏寻倚在智慧宫廊柱上轻笑:“纳西妲这招「记忆实体化」用得不错。”
他指尖轻弹,几缕黑雾从审判现场悄然抽离——那些是博士残存在受试者体内的精神污染,正在黑暗权能中消融殆尽。
审判持续了整整七日。
每天黎明时分,教令院穹顶便会垂下新的真理之藤:被篡改的沙漠考古报告恢复了真正的赤王遗训;
二十年前某位大风纪官“意外坠崖”的现场重现,显露出博士切片的金属指痕;甚至挖出了多托雷学生时代在健康之家私自进行的「梦境移植」实验记录。
第七日黄昏,纳西妲在三十人团护卫下登上审判台。
她发间的绿叶第一次褪去稚嫩,呈现出千年古木的苍翠:“根据《虚空裁定集》第七章第三条……”
所有须弥人同时听到了草木生长的声音,他们惊讶地发现手背上都浮现出帕蒂沙兰印记——这是草神与全体子民立约的证明。
“前任大贤者阿扎尔,逐出教令院,永世不得踏入须弥学术领域。”
缠绕罪人的藤蔓突然开出须弥蔷薇,花瓣扫过之处,阿扎尔额头的智者印记如烟消散。
某位因论派学子突然发现自己能看懂对方未完成的论文——贤者的知识已被平等分配给每个公民。
“其余涉案学者,罚往护世森修补地脉。”
戴着虚空终端的学者们突然惊恐地发现,他们最引以为豪的某篇论文正在消失——那是剽窃自某位沙漠民的研究成果。
与此同时,无数求学者看着手中浮现的「学术贡献点」,第一次有了踏入智慧宫的资格。
当最后一位贤者被风纪官押送离开,纳西妲突然望向人群中的苏寻,孩童般的笑容重新回到脸上:“父亲觉得这样处理可好?”
整个须弥城都看到,那位神秘的外来者往审判台抛了枚日落果。
果实坠地的瞬间,枯死的圣树枝头突然结出累累硕果,清甜香气中,教令院外墙浮现出全新的箴言——「智慧是沙漠中的雨,当润泽每一粒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