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德发没有休息,在自己家那艘已经淘汰了的旧渔船上和严桂芬睡觉。
中午黄若溪跟他说了严初九家准备建工厂,地皮不太够,想要他家紧挨着的那块宅基地后,他就高兴了起来。
这个从不将他放在眼里的严初九,终于有求于他了。
晚上吃过饭后,黄德发想着严初九会来,准备晾晾他,故意躲了开去。
原以为用不了多久,女儿就会打电话,说严初九来了。
他就可以好好摆摆谱,让严初九尝完冷板凳的滋味后才说自己不卖,活活气死这小子。
谁知八点过去了,九点过去了……这会儿都快十一点了,手机竟然没有一点动静。
眼看着严桂芬磨磨蹭蹭的又要卷土重来,他就怕了。
以前年轻的时候,车马很慢,书信很远,见面一天几日难解相思。
现在……不提也罢!
男人五十不得已,保温杯里泡枸杞。
枸杞难挡岁月摧,还得再来点当归。
反正为了避免明天卧床不起,他觉得自己应该赶紧跑。
回到家后,客厅的灯虽然亮着,可是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难道那小子又在女儿的房间里头,又说什么事情?
黄德发敲了敲门,进去后发现只有女儿一个人在看村里的规划图。
他在房间里找了找,洗手间没有人,衣柜里也没有,床底下还是没有。
难道……在窗帘背后?
“刷——”
黄德发猛地拉开了窗帘,连个鬼影都没看到。
黄若溪没什么表情的看着自己父亲忙活,直到他停下来了才问,“爸,你在找什么?”
黄德发瓮声瓮气,“我还能找什么,当然是找那姓严的小王八蛋!”
黄若溪一脸的黑线条,“爸,你觉得以他的性格,来了家里会躲着你吗?”
黄德发想了想,顿时就颓丧起来。
那小王八蛋现在天不怕地不怕,压根儿就没将自己当回事,怎么可能躲?
“那……他没来!”
“没有!”
黄德发顿时就郁闷了,“我不是让你告诉他今晚来谈地皮的事吗?”
“说了啊!”
“那他人呢?”
黄若溪摇头,“不知道,可能有别的事,没空过来吧!”
黄德发忍不住发了火,“他还想不想建工厂了,现在是我有求于他,还是他有求于我啊?大小王都分不清,真是不知所谓!”
黄若溪这才终于正眼看向自己的父亲,“爸,你这么大火气干嘛?”
黄德发强行给自己加了半天戏,结果人家压根儿就没来,白演一场,火气怎么可能不大?
黄若溪见父亲阴沉着脸不吱声,这就低声问,“爸,你跟我说个明话,你到底愿不愿意把咱们家的宅基地卖给他?”
黄德发冷哼一声,“我怎么可能卖给他,我现在穷得揭不开锅了吗?就算真穷得揭不开锅了,我也不可能卖!”
对于农村人而言,宅基地不仅代表着地皮,更是祖辈传下来的“根”。
卖了宅基地,就等于卖了祖业,将来死了也没脸见祖宗。
黄德发传统守旧,自然不会例外。
黄若溪听得却是愕然,“既然你不打算卖,干嘛让我叫他晚上来家里谈?”
黄德发又不说话了。
黄若溪想了想就明白了父亲的心思,脸色也冷了下来,“爸,我劝你好自为之,别在这件事上刁难他!”
黄德发顿时就忍不住了,“你什么意思,翅膀长硬了,开始警告我了?”
黄若溪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点重了,但也不退让,反倒把话说得更重。
“爸,你这么老的一个人了,还不明白事理,你刁难他就等于刁难我!相反,你帮他却等于帮我!”
黄德发拿眼瞪着他,“你什么意思?”
“我现在虽然当上了村长,但村里包括黄宝贵在内的很多人都不服我!”
黄德发十分不屑,“那些废物,不服让他们来找我!”
黄若溪摇摇头,“爸,你那点淫威,压得了他们一时,能压他们一辈子吗?我必须拿出属于我自己的成绩,让他们服气。这个工厂,就是我的证明。”
黄德发又不吱声了。
黄若溪则是继续说,“而且这也不仅仅是我的事,更是全村人的事。工厂真的建起来,能解决很多就业,也能为村里带来很大的收入,你就不能为大局想想吗?”
黄德发冷哼,“你少跟我讲那些大道理,那块地我绝不会卖给他的!”
黄若溪的脸色冷了下来,“爸,你是认真的?”
黄德发指着自己阴沉的脸,“你看我的样子像开玩笑吗?”
黄若溪紧盯着他,“真的不卖给他?”
“说不卖就不卖!”
黄若溪缓缓的点头,“爸,你要这么固执的话,那你别怪我!”
黄德发看到女儿眼中透骨的冷意,不禁打了个寒颤,“你想干什么?”
黄若溪面无表情的问他,“爸,你相信吗?我能把你从里面赎出来,也能把你再送回去!”
一瞬间,黄德发被自己的女儿吓到了。
女儿的手里掌握的事情很多,随便透露一两件出去,自己就要重新进去。
女儿的性格,他也相当了解,说得出绝对做得到。
不过除了惊吓,更多的还是愤怒。
“你,你个忤逆女!”黄德发被气得一阵心口绞痛,捂着胸口指着她,“我是你老子,你这样对我?”
黄若溪忙上前来,一手揉他的胸膛,一边温和的说,“你乖乖的不跟我捣乱,我自然会把你当成亲爸……”
黄德发被气得要吐血了,推开她的手,“你放什么狗屁,我踏马的就是你亲爸,做过鉴定的……”
“啪”黄若溪一巴掌轻拍到他的嘴上,“不许说粗口,你既然退下来了,那就好好养老享清福,实在闲不住,就去多交些朋友,只要不是桂芬阿姨那样的有夫之妇,我都不管你!”
黄德发被气得发抖,“你……”
黄若溪目光坚定的看着他,“爸,我现在不是在跟你商量,是通知你,这块地必须卖给初九!”
“你——”
黄若溪又补充一句,“按照村里的转让价,少可以多不行!”
黄德发指着自己的女儿,手指也颤抖了起来,“黄若溪,你这样胳膊肘儿朝外拐,你信不信我把你当成你弟那样打?”
黄若溪无比固执,“你打我这事也没商量,我已经决定了,咱们家的宅基地,必须给初九!”
黄德发被气坏了,扬起手就要抽她一记耳光。
黄若溪适时的又补充一句,“你真敢打我,我就真敢把你送回去!”
这下,黄德发被这个一身反骨的女儿气得软瘫瘫了。
他扬起来的手滞在半空,收回去不是,打下去就真可能踩缝纫机。
女儿什么德性,他再清楚不过了,牙齿从来当金使,一口唾沫一个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