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羲梧沉默半晌，终于点了点头。
古神飞升留下邪念成为邪祟，祸乱三界。妖族被赐予神位，向来有百年出关收服邪祟的惯例。
早些年来，出妖域的小妖还能平安归来。
而到了后面，出关的小妖不仅杳无音讯，甚至连尸骨都找不到。
这让鹿羲梧颇为头疼。
妖族不似其他种族那般繁衍迅速。通常需要几百年的时间才能孕育出一个妖族。
近几百年来失踪事件，妖域小妖已经不足半数。
沉默良久，鹿羲梧慢慢抬眸：“阿伶，大婚可以推迟吗？我想去人间看看…”
阿伶垂下眼眸。
被囚禁在天宫的那些时日，他或许已窥见一斑。
“我跟姐姐一起去。”
“不行。”
鹿羲梧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你本就是那些人趋之若鹜的灵物，再次出现在人间，我怕他们对你不利。”
“那姐姐呢？姐姐就不怕危险？”阿伶反驳。
鹿羲梧一顿：“我是妖神，没有人能杀得了我。”
“是神又如何？你不怕天罚？”
鹿羲梧脸色难看。
妖不能犯杀罪，无法杀人。她去人间，也只是想查出一些线索，想带那些小妖们回家。
阿伶的眼眸浓黑，直直地盯上他。
鹿羲梧气上心头：“不管如何，此事与你无关。”
话罢，鹿羲梧冷冷甩袖离去，留下阿伶一人站在殿中。
阳光褪去，大雨滂沱。
阿伶在原地呆愣了一会，伸手去接雨。
雨在掌心，冰冷刺骨。
他知晓，鹿羲梧或许是生气了。
大婚之日推迟了，整个妖域陷入一种压抑的氛围中。浓厚的云层垂下，薄处透着青光，诡异至极。
张灯结彩的氛围骤然停止，小妖们闭门不出。
就连鲛人也沉在海底。
少年被关在宫殿中，宫殿里设了禁制。
阿伶一连好几天没有见到鹿羲梧。再次听到鹿羲梧的消息，还是鸣珂带来的。
碧眼的少年给他送饭，顺带坐着跟他闲聊。
阿伶垂眸吃着饭，听见鸣珂在耳边宽慰他：“你就别生气了，姐姐她也是有苦衷的，为了妖域，她不得不去啊。”
少年停下筷子：“她已经去了吗？”
鸣珂点头，“她都去了好几日，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阿伶眼眸垂下，一股浓郁到极点的情绪逐渐铺开。
鸣珂没注意到少年的异常，继续说着：“听说人间有个什么组织，天天为了成神在捕杀灵兽呢。”
“灵兽们怨气一重，那邪祟就多了…”
阿伶轻声道：“是这样吗？”
鸣珂点点头，伸手拍了拍阿伶的肩膀：“你就好好待在这里，等姐姐回来吧，姐姐那么厉害肯定会完美解决所有事情的。”
阿伶点点头，算是默认。
吃完饭之后，鸣珂收拾了碗筷出了宫殿。
阿伶望着少年离去的背影，慢慢站起身。浓黑的眸子里面，纠缠着近乎偏执的情绪。
妖域依旧狂风骤雨，电闪雷鸣。
闪电的紫光映亮漆黑的宫殿，少年眸子发蓝。
*
鹿羲梧出了妖域。
所有出关的小妖几乎到了万道盟便再无踪迹。
或许她已经弄明白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妖域之外，天下人为求神问仙，拼命修炼。而楚河灵气的已经满足不了他们的贪欲，他们转而开始捕杀灵兽来涵养根骨。
妖族的血骨皆是大补之物，可助渡劫者平安飞升。
失踪的小妖便是如此被杀害，尸骨无存。
鹿羲梧几乎在失控边缘，直接杀上了弄仙殿。
弄仙殿之外，被天君的天兵围了个水泄不通，虎视眈眈地守在楚河尽头。
楚河之外，血流千里。
万道盟的立于云颠，同样盯着楚河的尽头。
鹿羲梧不动声息的出来，面对着似笑非笑的天君。
“妖神大人，终于舍得出来了？”天君勾了勾唇角，指着满地的尸骨：“你可知这些尸骨是哪来的？”
鹿羲梧冷淡地扫过地面。
“天君何必藏着掖着？”
天君挑眉，“不愧是妖神，就是爽快。那本君也不好拐弯抹角了，这些尸骨都是人间的修士。”
“…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天君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哈哈大笑起来，“那本君要是说，这修士都是为了镇压邪祟而死的呢？”
“你说什么？”
“镇压邪祟好像是你们妖族的职责吧？如今这些无辜的人间修士因为妖神的失职而命丧黄泉，妖神是否要给天下之人一个交代呢？”
鹿羲梧抬眸望去。
万道盟众修士不知何时已经布下法阵，脚底的地面正在裂开一圈一圈的红光，古老的符咒腾空而起。
万道盟修士齐声怒吼：“妖神必须给个交代！”
声音宏伟，山巅振动。
鹿羲梧极怒反笑，红唇烈焰：“我族百年出关镇压邪祟，而邪祟之气不减反增，原因为何，各位心里没有数吗？”
天君讥诮勾起唇角：“邪祟猖狂与我们何干？”
“与我们何干？！”
鹿羲梧一人面对千军万马，背脊挺直：“何干？好一个何干！邪祟与三界怨念息息相关，若不是你们捕杀灵兽，灵兽怨念叠起，何至于弄成这样？！”
天君脸色蓦然阴沉：“求神问道，也是有错？！要就怪楚河灵气稀薄，怪你妖神不作为！”
“杀阵起！”
天摇地动，阵法迸发出刺目金光。层层叠叠，每一层都杀机浓烈，剑尖直指银发红衣的女子。
“妖神大人，你可不能犯杀罪啊，不然这天罚雷劫，你可是受不住的。”
万剑悬空，骤然齐发。
噗嗤———
万剑穿身，血肉模糊。
鹿羲梧硬生生受完，吐出一口血，单膝跪下。
天君抬手，法阵悬停。
“现在我们来谈谈条件如何？”
鹿羲梧脸色惨白，浓郁妖气即将爆发：“什么条件？”
“本君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开放妖域。”
“不可能！”鹿羲梧冷声拒绝。
人间之人本就贪得无厌，若是开放妖域，那剩下的小妖定然只有死路一条。
她必须得保护族人。
天君表情并没有很意外，继续开口：“第二个选择，让那灵物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