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年前。
小夏天在院子里拿着一个糖人,大眼睛望着院子里忙忙碌碌的人,有人忙着杀猪,杀鸡,还有人忙着将一块块白色的布盖在围栏上。
他爸爸正在招待客人。
在小夏天的记忆中,每一次家里面杀鸡宰猪,都是过节的日子,热热闹闹,所有人都喜气洋洋的。
但今天。
大家没有笑容。
“爸爸。”
小夏天拉了一下爸爸的大手,大大的眼睛中闪着不懂的光芒。
“爸爸你为什么哭了。”
爸爸用袖子抹了一下眼泪, 蹲下来把小夏天抱起来放在腿上,用沧桑的声音说。
“爸爸难过。”
小夏天:“爸爸为什么难过?”
爸爸:“因为爸爸没有妈妈了。”
小夏天(大大的眼睛中闪着不理解):“奶奶去了哪里?”
爸爸:“奶奶……死了。”
小夏天:“死了是什么意思?”
爸爸:“死是万物的终极,当一个人的生命走到了尽头,就是死了,不回来了。”
小夏天(眼睛瞪大):“那我会死吗?”
爸爸愣了一下,似乎有一些犹豫,但最终点点头。
“会。”
小夏天:“我什么时候会死。”
爸爸:“没有人知道,到了那一天,你就知道了,人在临死之前都会有感知。”
小夏天仰着头,想起了奶奶最近一段时间,每天都要叫他过去,还跟他说,他长大了,是一个男子汉了,长大后要做一个好人,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那时候,是因为奶奶要死了吗?
5岁的小夏天,第一次知道‘死’。
10年后,他第二次体会到了‘死’的痛苦,望着父亲一动不动的身体,他痛彻心扉,在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他经常午夜梦回,梦见父亲,那一刻痛彻心扉。
而今天。
他第三次体会到了‘死。’
……
协和的急诊科比较大,足足有4个诊室,每个诊室内有2-4名医生。
刚出了一个连环车祸。
此刻,急诊科十分的忙碌,孩子的哭声,孩子父母的叫喊生儿,断腿患者大哭的声音,医务人员沟通只能靠吼,走廊的休息凳子上,一个大叔正在用最大的声音看着斗音视频。
各种声音此起彼伏。
夏天机械式的从一诊,二诊,三诊,四诊……每一个诊室走一圈儿。
入目所及之处,红彤彤一片!
每个人的头顶上都有一个巨大的红色感叹号。
“夏医生,你怎么还没走?”
王晓霞推着一个患者飞快的走了过来,她的头顶上有一个红色的感叹号,平车上的患者,患者家属,同样有一个红色感叹号。
一个小护士飞快的跑过来。
路过夏天的时候,她停下来笑了一下。
“夏医生有时间 吗?帮忙接诊个病人?”
夏天一动不动。
小护士愣了一下,扭头跑来,红色的感叹号,跟着她一起跑了。
夏天迈开两条腿,他的大脑一片空白,里面有一个声音在嗡嗡嗡的作响……
穿过急诊。
来到输液大厅。
门诊患者,全部在输液大厅治疗。
大厅很大,能容纳两百多人,此刻,大厅内坐了三分之二的人,有输液的患者,还有患者的家属,还有跑过来卖盒饭的商贩,人来人往。
每一个人的头顶上,都顶着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仿佛3d游戏中,有事儿相求的Npc。
放眼望去,红彤彤一片。
“咦,夏师兄,你还没下班啊?”
这时。
一张熟悉的脸出现。
简冰。
她也是协和急诊的医生,不过她是二院的,她有一个患者来了三院,她下班后,过来看一下患者的情况,刚一进门就碰到了正在神游的夏天。
她向夏天打了个招呼。
但夏天一动不动。
周围人疾步匆匆,每个人都非常的忙碌,唯独夏天。
像一个地桩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一张脸灰白灰白的。
“夏师兄,你怎么了?”
“你脸色好难看,你是生病了吗?”
“夏师兄。”
简冰在夏天的眼前晃了晃,口中嘟囔了一句:“夏师兄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简冰。”
夏天开口了,声音无比嘶哑。
“我在呢。”
“夏师兄你怎么了?”
夏天一张脸上写满了‘不对劲’三个字,简冰有点儿担心:“是不是今天太累了,协和的患者比较多,我扶你过去休息一下?”
夏天摇摇头。
“我去门口看看。”
说完,他看了一眼简冰的头顶。
简冰也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
看什么呢?
什么都没有啊!
这人怎么回事儿?
奇奇怪怪的!
“夏师兄我陪你一起去吧。”
她追了上去。
两人一路朝门口走去, 路过一处消防栓的时候,夏天停下了脚步,消防栓外面是一面镜子,他机械式的扭动脖子,看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
一张惨白的脸,仿佛一瞬间瘦了几十斤,整个人的脸颊都凹陷了,眼睛也不亮了,在他的头顶闪亮着一个巨大的红色感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