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了定神,钟离幻靠墙盘腿坐了下来,刚才云忆说他们在墙边输送灵力,现在只能这样了。
这可能是钟离幻长这么大最窘迫的一次了,他的内心尬到无以言表,他没云忆那样的心态,心跳的根本停不下来,但是又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佯装镇定。
云忆的紧张这会下去了很多,心跳也正常了,但是钟离幻的模样着实令他着迷。
他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广袖一拂,门上的结界撤除了,钱满不知道他已经撤了结界,打算又要拍门,结果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一个狗吃屎。
钱满先是全屋扫了一眼,鼻子向上抽了抽,这味道是什么啊?这么陌生。
他把目光落在了墙边的钟离幻身上,“钟离师兄,你怎么了?你是发烧了吗?脸好红啊!”
钟离幻硬着头皮道:“没有,天气太热而已。”然后悠然自得的站了起来。
李沝左右张望,发现地桌下面斜躺顺卧着两个东西,他一把捡了起来,“好好看啊!钱哥哥好好看啊!”说着他把那两个东西互相敲了敲,发出铛铛的响声。
钱满:“......”
云忆往他手上一瞧,先是心一紧,然后赶紧制止了李沝继续敲下去的心思,“......李沝,李沝,别敲别敲!”
然后抿嘴笑着从他手里抽出了那两样东西。
钱满大惊不解的道:“你们把,把泣血和乾坤扔地下干什么?”
云忆脸皮真的是厚到不能想,他脸不红,心不跳,笑道:“啊呵呵,它们太调皮了,惩罚惩罚!嘿嘿,惩罚惩罚......”然后自然的挪到钟离幻身边,把泣血递给了他。
钟离幻很是优雅的接了过去,内心慌的一批。
钱满摸不着头脑,眼神跟着云忆的一举一动,这两个人最近也是太不正常了,但是他又看不出个具体来。
不是这两个伪装的好,其实他们一点都没伪装,只是钱满实在是情商太低,低到云忆都怀疑他是不是装的。
钟离幻道:“钱师弟,你说张妄不见了?”赶紧换个话题吧,不然钱满还不知道能看见一些什么呢?
钱满这才想起他进来是干什么了,屋子里的一切不正常他也不再操心了,直奔主题,“是,我那会过去找他,他不见了,他会不会去找药王啊?”
云忆折扇一开,笑道:“不会,他对药王已经没有作用了,就算给他下蛊控制他都没有杀伤力了!”
钱满问道:“那会去哪里?”
钟离幻斜睨着钟离幻道:“应该是去找梦小姐了。”
“哦!”钱满神情难得的平静,或许找药王对他来说已经不是非常重要了吧,他看着奶声奶气的李沝,觉得这样也挺好的,至少他是快乐的。
如果让他恢复正常,让他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扒了多少皮,而且还是他曾经最呵护的,他不死也会疯。
云忆问道:“钟离,我们,我们要去看吗?”
去还是不去?钟离幻也不知道,去好像也没有什么意义,不去他有点担心,最终还是决定去看一看吧!
“走吧!”
于是他们带着李沝直接来到了梦府,正门走不得,只能翻墙。
可是梦小姐的楼阁里并没有人,他们不会是私奔了吧?这好像不是梦浅诺的性格啊!
......
再看张妄,他和梦浅诺离开了梦府,直奔梅花村。
是的,梦浅诺愿意和张妄私奔,为什么?因为她怀孕了。
夏天的夜晚有虫鸟声鸣,月光轻笼着花草房屋,一对佳侣相互扶持,行走在蜿蜒曲折的小路上,过了前边这条经,离梅花村就不远了。
一个曾经梦想登上缥缈峰的峰主之位,一个曾经渴望征服寒竹舍里的孤独倾君,到头来才发现,那无非梦中\/功名,镜里恩情。
如果人生能有悔过,这悔过能够换了半生恩爱年华,那也是值得祝福的。
梦浅诺已经换去了华丽的千金小姐服,一身简单的淡紫色纱衣配着薄薄的纱巾显得格外清雅,手中的软鞭‘残心’盘成了圈,给人一种侠女的风范。
张妄扶着梦浅诺,他再也不似从前那般仙风道骨了,有的只是一个普通男人的呵护和担当,兜兜转转的劫后情感,他很珍惜,在不久的未来,他们还迎来一个新的生命。
那么,就让那些前尘往事随风飘扬了吧!
张妄软语问道:“梦师妹,你累吗?累了我们就休息一会吧?”
“不累,我也是修过仙的,这点路不算什么的。”她莞尔一笑。
张妄道:“我知道,但是你现在......”他边说着,眼神不安的看了看梦浅诺的肚子。
梦浅诺回答:“无妨,这才几天啊,不碍事,走吧!”
“对不起,我本来答应过你,要你当峰主夫人的,还答应给你缥缈峰上的镇峰之宝的,但是......”。
梦浅诺停了脚步,转过身抬眸看着张妄,是的,这些东西他曾经渴望过,但是,她又何尝不明白,可望而不可求,有些东西,注定是不能得到的,比如钟离幻。
既然不能选择那个惊艳了你时光的少年郎,那就选择这个能温柔自己余生的大师兄吧。
“大师兄,这些东西不属于我们,我们放弃吧,我们已经有孩子了,不是吗?”
张妄努力的点了点头,不能坐拥缥缈峰,那就来护住他的妻儿吧!
“走吧!”
走吧!是对生活的妥协,还是彻悟后的洒脱,也许人生从来都是有遗憾的,有些人在遗憾中老去,有人在遗憾中挣扎,但是只要心存善念,遗憾也便不再那么折磨人了。
正在他们埋头向前走的时候,一个人影立在了他们面前,差点撞了一个满怀。
张妄一把将梦浅诺护在了身后,“你到底是谁?”
此人身着黑色夜行衣,半张脸捂的严严实实,手持一把普通剑,不是别人,正是白天刺杀他的那个黑衣人。
黑衣人依然是不说话的,他利剑一闪,一个起飞,从张妄头顶劈来,张妄本能的用意念召唤妄心,可是转念一想,他已经没有灵力了,所以用刺蒺藜硬接了一招,只打的他后退几步,鲜血从口中喷出。
梦浅诺情急之下软鞭攻击黑衣人,紫色软鞭发着淡淡流光,像一条紫色腾蛇蜿蜒在空中,梦浅诺一甩一收灵活自如,软鞭到处,花草折断。
黑衣人好像对她的招式格外了解,左右上下几个翻腾,轻松躲了过去,但他对梦浅诺似乎没有杀意,他只是自卫和躲避,并没有回击。
几十招过后,梦浅诺软鞭化成了仙剑,紫色的剑柄精致又高贵,流光在花草剑相互碰撞,江湖儿女尽豪杰。
黑衣人本以为几招就可以治住梦浅诺,没想到小女子身手不凡,他如果再不出真招恐怕要一直纠缠下去了。
无奈,他凭空化去了普通剑,再一出手,手中的剑已经是一把仙剑,灵光闪烁,白色剑光在月光的照映下刺的人睁不开眼。
就在此时,黑衣人把剑身轻轻一转,借着月光反照了过去,梦浅诺一阵刺眼,急忙用袖去挡。
谁知就在这一瞬间,黑衣人的剑锋已经插进了张妄的心脏,口喷鲜血,眼睛睁的铜铃大,他看着惊愕的梦浅诺,慢慢倒了下去。
“......大师兄!!!”
梦浅诺来不及悲伤,来不及惊愕,她高擎残心,凌空劈下,黑衣人来不及躲闪,一个回扬剑,滑过了梦浅诺的脖颈,血喷如注。
梦浅诺脖子上的一个项链也被斩断了细绳,一个紫色精致的小吊坠脱离了脖颈,落在了花草中。
黑衣人的目光也随着吊坠飞出的方向缓缓下睨,梦浅诺的鲜血喷了他一脸,他竟忘记了去擦拭,只是愣愣的看着地上的吊坠。
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张妄疯了,他疯狂的嚎叫。
“梦师妹,师妹!师妹!师妹......”
哀嚎声盘旋在空旷的夜空中,白色的月光清冷极了,蝉鸟的鸣叫凄凉的仿佛坟头的乌鸦。
花已溅泪,玉山已倾,血污红颜,命陨一双,可怜那个未成型的孩子还未来世已离世,叹命运多厄!!!
张妄早已泣不成声,他暗哑的声音已经不能再呼唤,撕心底里的悲伤将他的内脏搅烂,吞噬。
“师妹!孩子!孩子!师妹......”
他蠕动着残躯,爬到了梦浅诺身边,鲜血在他身后磨出了一条红色的小路,美人已死,体温尚存,他抱起梦浅诺,贴在怀里,痛入骨髓,骨髓已碎。
“师妹,师妹,不,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啊!啊!!!!!!”
悲伤的人总是恐怖的,这嚎啕哀鸣让黑衣人心脏抽搐,全身痉挛,后背发凉,那个玉坠还在他的眼中,那个玉坠,是他自己的。
一阵风来,血腥味开始蔓延,黑衣人知道,有人来了,他顾不得再细思考,捡起地上的玉坠,黑足轻点,黑色身影划过夜空,他逃了。
张妄再活已经没有意义,悲伤已经将他泯灭,他瞳孔开始涣散,临死前的一抹余晖将他带回了那一年。
那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