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艽回头望着身后跟着的500名亲兵随从,刀口关已近在眼前,他回头问跟在身旁的离簇,“探子有消息回来了吗?”
离簇摇摇头,目前为止还没收到消息。
离艽一怔,这似乎不太对,一早就发出的那么多路探子,总该有一个回来才对,他在心里念着,“沉住气,沉住气,不能太急躁了”。
队伍继续前行,步伐比先前明显急了些,图甯玩不出什么花样的,议和谈判没有一次就谈成的,反复几次很正常。
他心里想着,如果这次和谈成功,那么炎水平原可能迎来十年甚至二十年的安宁,若是不顺利,那就继续打,打到和平为止。
他在心里默算洛离族还有多少能战的男儿,似乎并不多,如果十二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都参战的话,还能再凑两万人,人数是不少,可战力就差强人意了。
刀口关上,图甯看了一眼已经换好装的长子图砣,示意大胆去干吧,成败在此一举。
于是图砣带着两百人的队伍,绕过刀口关,悄无声息地往炎水平原的腹地而去。
1000人的军队已于昨夜隐藏在离蕙城北门最近的山林中,只待图砣发出信号,便可以在第一时间冲进蕙城。
一位长者不知何时站在了图甯身后,“族长,少主此行若不成功,咱们图什族可没办法再支撑一场硬仗了,打了三年,该结束了”。
“庸长老不必担心,大不了就是议和嘛!”图甯岂能不知族内情形,如今退不甘,战不赢,不过是仗着有退路,有恃无恐想要孤注一掷地博一把罢了。
没想到离艽那么能打,不愧为炎水平原上的战神,他带领的洛离族五万精兵在刀口关与图什族人的八万大军鏖战了三年多,最终取得了战争的胜利。
”唉,但愿能顺利吧!”庸长老轻叹一声,他不想再打了,他的儿子孙子全都死在了战场上,再打下去,仅余的一根独苗只怕也难逃厄运。
能顺利和谈已是祖宗保佑,皆大欢喜的事,族长偏偏要去偷袭挟持将军夫人,万一弄巧成拙,图什族的命运堪忧啊。
可是,他无力改变族长的想法,族中长老们也无力改变族长的想法,除了叹气,就听命运的安排吧。
“庸长老不必担心,咱们图什族在那苦寒之地煎熬了那么多年,是时候回到祖先的地盘上了”。
当日的降书是庸长老亲笔写的,“今洛离人胜,图什人甘愿请降,以族内财物换取炎水平原一隅供妇孺栖身,此后,守炎水这规矩,奉洛离人为主,不养兵,每岁朝供,牛羊女子若干,金银布匹若干,粮食若干……”内容很长,但庸长老能一字不落地复述若干遍,毕竟那是一份屈辱,图什人的屈辱,怎么可能忘呢。
图甯将两族人的情况做了个通透的分析,认真而谨慎地权衡后才递的降书。
若再战下去,图什族合全族之力拼死一博,与洛离族拼个鱼死网破,结果是两败俱伤,于双方都没有好处。
而雄踞炎水平原多年,身后还有亚拿,色烟,甘目,苦都等部族为后盾,有离艽这样的战神在,组织得当,他们再坚持个三五年不成问题,洛离人未成年的男丁比图什人多了两倍,三五年后,又可以补充进军队,这是图什人不能比的。
“唉,我们远道而来,无根基,没供给,原以为人数上多于他们此战必胜,谁知却是这个结果,再耗下去,咱们必死无疑”图甯也无奈地吧了一声,打仗拼的就是武力值和人员多寡,谁能想到洛离人能以少胜多,上天站在了洛离人的那边呢。
“是啊,他们根本无须再与我等耗个三五年,以他们目前的兵力和战力,只需要再有几天或者几个月,就能耗干我们,再将我们图什人彻底赶出刀口关,我们又得回杀人垭,回北方去了”庸长老也知道情况很严峻,族长费尽心机也是为图什族人谋求利益,对于他用的那些小手段,也就释然了。
不管用什么方法,能赢就好,能在炎水平原上站住脚就好。
图甯内心的感觉特别好,他退下城楼,身后紧跟着他的小儿子图咋,“带着族中强壮者,走秘道速往蕙城,一旦你兄长得手,即刻进蕙城,若你兄长失手,掩护他撤回,务必保全他”。
图砣是他培养的接班人,不能出事,一旦失手,便是性命之忧,那一千士兵是阻挡不住洛离人的大刀的,带些强壮的妇孺,反倒能牵制洛离人,或可保图砣一命。
若图砣得手,一千兵力远远不够控制蕙城,带些民众进城,比士兵更好使。
离艽还在马背上颠簸,望着刀口关的方向,天空还是一片阴暗,阳光始终撕不开那层黑云,此时什么也看不见。他又转头问离簇,“有消息回来了吗?”。离簇仍旧摇头,他望望天空,今天应该会是个大晴天,一切都会如愿的。
议和对洛离族同样意义重大,族中长老们自收到降书那刻起,仿佛松了口气一般,那未出口的话十分明显,“终于打完仗了”是每个人都挂在脸上的,大家都盼着早点结束战争,过安稳祥和的日子。
谁也不愿意打仗,能用t谈的方式解决问题,为什么要用杀人的方式呢,况且,族中十五岁以上的男子都上了战场,剩下的老弱妇孺无法供应庞大的战争消耗,族中人员一天天减少,整个洛离族太需要休养生息了。
离艽知道族老们的想法,但他更知道,和平,只能是打出来的,只有胜利者才有资格谈条件,赢家才有话事权,输家,只能是被踩在脚下府首贴耳做奴隶。
图砣绕了很远的路,但也终于赶在天色大明之前和拿邑接上了头,而此刻,亚拿族的议事厅里,也上演着和色烟族同样的内容,都在为今年的贡品是否还要如数奉上争论不休。
“父亲,他们如今已是两败俱伤,咱们联合色烟族与其他几族,未必不能反抗”这便是亚拿族长之长子拿邑,他是族里最坚决反对上贡的,尤其是上贡女子,那是族中男人的耻辱。
他前年相中的女子,却被选作了贡女,去年相中的女子,又作了贡女,最来气的是,那些女人都十分乐意成为贡品去往洛离族,连他这个族长之子,现在的少族长,未来的族长都看不上。那些女人去往洛离族也不过是被当作生育的工具,她们竟然也十分乐意。
他曾问那女子“为什么?”。
“阿邑你不知道吗,洛离族的男子个个威武神勇,他们不打女人啊,我阿姊说,她在洛离族没有被虐待,夫郎待她很和善,从不打她,待她生的孩子也很好,谁不想要一个好夫郎呢”。
“可她们最初……”拿邑不服气,她们要是进了某人的后院,就是没有名分的生育工具,要是做了普通贡女,最初还不知要经历多少个男人呢,他就想不明白,洛离族是用什么方法哄骗得这些女人那么心甘情愿地嫁过去。
“阿邑你们男人不会懂的,我见了阿姊也见了其他姐姐,他们都有自己的夫郎和自己的孩子,她们生孩子时有巫医照顾,很少人会死,她们有自己的家,在家里她自己做主,他们吃得好穿得好,她们生病了会有巫医照顾,不会一生病就被丢弃。
我要是嫁给你,你能保证不打我,保证你的大妇不打我,保证让我不饿肚子,保证我生孩子的时候,你那些大妇小妇不害我?所以,阿邑,你已经有那么多位大妇小妇了,少我一个又有什么关系呢”
拿邑还想再说点什么,就听她又道,“我嫁到洛离族,头胎一定会生男孩,洛离人有生男的秘术,待我生下男儿后就有人愿意娶我为妻,虽然我的夫郎还会和别人生下孩子,可他的妻子只有我一人啊,我是他唯一的大妇呀,阿邑,你能懂吗?”。
拿邑不懂,他知道自己看上她了,而她宁愿作为贡品嫁进洛离族也不愿意嫁给他,除了生气,还是生气,洛离族有生儿子的秘术这也只是传说,可嫁去洛离族的亚拿女子,头一胎几乎都生了儿郎也是事实。
“我知道你想说是生育工具,可女人跟了哪个男人不都得生孩子吗,不能生孩子的女人你愿意娶吗,难不成叫男人生孩子?”
拿邑彻底无语了,是啊,生育工具,在哪儿女人不都是生儿育女吗?跟一个能护住自己的夫婿当然是上上选择,一对比之下,拿邑顿时矮了几分,他们亚拿人有什么?除了力气大些,好象没别的本事了。
可是凭什么呀,他不服气,不甘心,不愿意。
“阿邑,发什么呆呢?”有人喊了一声,拿邑摇了摇头,还有些愰神。
“阿邑说得对,咱们联合色烟他们未必就不能取胜”有人附和着拿邑的话,将拿邑的思绪拉回来,是的,他要改变这种现状,要以后都不再将女子们进贡给洛离族,要以后他看中的女子都能嫁给他。
“这种话别说了,乌虫族这个例子还活生生地在眼前,之前还有很多你们不知道的部族,就那么消失了”
“离艽比他爹更狠十分,还是少招惹他”
“咱们的女人全都替他们生孩子了”有人越想越气。
此时有人悄没声息地进来,在族长耳边低语几句,拿铎的脸色一僵,随即又镇定下来。
“都散了吧,今年的贡品待我和族老们再商讨商讨,稍后再送清单过去”
有人欢喜有人忧虑,要是能不上贡,那就最好了,可要是惹怒了离艽,后果怕是承担不起呀。
拿铎跟着来人往后堂去,拿邑紧随其后,他得紧盯着,要在最后确定清单的时候,将他看中的人从名单中剔除。
他同时要让父亲和外族联合,趁离艽目前最弱的时候,给族人争取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