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余晖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半山别墅区,那个由两座三层洋房组成的前府中,给室内的奢华装饰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水晶吊灯悬挂在客厅中央,无数细碎的水晶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线,如同夜空中的繁星点点。柔软的羊毛地毯铺满了整个地面,上面绣着精美的花纹,每一步踏上去都像是踩在云端。
我搀扶着着钱思琪回到了她家客厅。此时她的样子略显狼狈,衣服有些凌乱,脸上带着刚才残留的汗珠,就连那件蓝色的工作服内的白色体恤衫因为汗水黏连在的身躯上。看到她这样,我心里也是一阵不忍。
可是我刚想劝她不要在意,告诉她我会吩咐这里的守卫,让他们重点保护公交站附近。可是还没等我开口,就被闻声赶来的钱正直那锐利的目光喝止住了。
只见钱正直高大的身影就那么堵在门口,以至于显得原本就不太宽敞的侧门,几乎被他壮硕的身形完全掩盖住了。他的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忧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怒火。他快步走向我们,每一步都显得那么沉重。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那锐利的审视让我感到一丝不安。
他轻轻地从我手中接过钱思琪,用他那双粗糙而有力的手扶住她的胳膊,仿佛在用整个身躯支撑着她。我能感觉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那是父亲对女儿无尽的担忧和爱护。
钱思琪抬头看着她的父亲,试图挤出一个笑容,但那笑容中却带着几分苍白和无力。她的眼神中闪烁着坚持,仿佛在告诉钱正直她能够挺住。钱正直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一些,但他眼中的忧虑并未减少。
“思琪,告诉爸爸,发生了什么事?”钱正直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透露出他对女儿深沉的关爱。
钱思琪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父亲的手臂,柔声说:“爸你怎么回事啊,廿无哥送我回来,你怎么这样啊。”
钱正直的目光再次转向我,那眼神中的锐利似乎要将我穿透。我知道,他对我有着深深的误解,或许他认为我和他女儿之间发生了什么他不愿意看到的事情。我尽力保持镇定,但内心却是一片混乱。
“督帅,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解释。”钱正直的声音冷硬,他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温度就像是在看一个仇人。
钱思琪看到她爸爸在瞪着我,于是用手肘轻轻的撞了撞自己爸爸结实的胸膛,有些尴尬的柔声说:“爸,我找了赵教授家的姨娘——暖儿来家里做饭,你和廿无哥好好聊,我上去洗个澡。”然后便缓缓地朝着楼上走去,每一步都显得小心翼翼,仿佛生怕打破这份宁静。
钱正直的目光在我身上来回扫视,那眼神中的猜疑和不满几乎要穿透我的皮肤。我能感觉到他的心思在翻滚——他一定误会了什么。我刚想开口解释的时候,钱正直居然率先打破了这份沉默。
“督帅,您家里那么多女人...”钱正直张开嘴,准备阴阳怪气地说出最后那句‘还不够吗‘的时候,门铃响了。赵教授家的暖儿带着几个仆人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大堆食材就鱼贯而入,打断了这即将出口的质问。钱正直的表情瞬间凝固,显然没料到这个突如其来的场面。
我看着那群女人们忙碌的身影,想死的心也都有了,这群女人来的也太及时了。现在还怎么说?还能怎么说?算了,等一会儿,单独谈正事的时候解释清楚吧。
不多时,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的钱思琪拄着拐杖重新走下了楼。她看起来比之前平静了许多,尽管脸色依旧苍白,夕阳的余晖让她看起来多了一种健康的色彩。她走下楼梯时的步伐虽然缓慢,但每一步都稳重有力。
“愣着干嘛,扶她下来吃饭吧。”钱正直冷声对我说道,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我走上前去,轻轻扶住钱思琪的手臂,帮助她稳稳地走到餐桌旁坐下。我的手触碰到她手臂的那一刻,能感受到她的颤抖,那是从惊恐中还未完全恢复过来的余震。
我们刚刚落座,餐车就被缓缓推了进来。钱思琪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那笑容在夕阳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温暖。她的眼睛因为兴奋而闪烁着光芒,那是一种对生活的小确幸的期待。她轻轻地摆弄着桌上的餐具,偶尔抬头看向暖儿带来的仆人们忙碌的身影,似乎对即将到来的晚餐充满了期待。
“暖儿姐姐的手艺可是一绝,今天你们有口福了。”钱思琪的声音虽柔,却充满了力量,她试图用这份热情来驱散刚才的不愉快氛围。
钱正直坐在主位上,虽然他的表情依旧严肃,但听到女儿的话,他的眼神也不禁柔和了几分。他轻轻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但那轻微的动作已经足以表明他对女儿安排的认可。
可是盖子掀开打头阵的是那一小盘烟熏三文鱼配酸黄瓜,三文鱼切得薄如蝉翼,油脂在灯光下泛着暧昧的光,酸黄瓜倒是翠生生的,看着新鲜。可我一瞅见这搭配,眉头瞬间就皱起来了。以前陪着老丈人安国栋全球飞,参加那些数不清的商务会、峰会,这玩意儿就跟开场嘉宾似的,雷打不动地出现在冷餐区,每次都得捏着鼻子吃上几片,应付各路寒暄。
我的钱老师也有纳闷地看我一眼,我当然知道,他这个经济学家,末世前总是出席各种峰会的人,这玩意肯定也没少吃。看样子这位钱老光是闻到那股子烟熏味儿,胃里就已经开始隐隐反酸了。可还没等我开口说两句体面话,紧接着鹅肝酱就摆上了桌,细腻得近乎膏状的鹅肝酱盛在小巧碟子里,旁边配着烤得酥脆的法棍薄片。钱老师脸色也不大好看了,我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无奈与绝望。这鹅肝酱,曾经是高级会议上彰显格调的“利器”,可如今,它就像噩梦的续集,一口没动,腻味感已经在喉头打转。
餐车轱辘又转了几下,惠灵顿牛排端了上来,金黄酥皮完美包裹着牛排,焗烤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以往在那些冗长会议的晚宴上,这可是主菜里的“头牌”,我得穿着紧绷绷的正装,强撑着社交笑容,艰难地把它切成小块,再佯装享受地送进嘴。此刻,牛排摆在眼前,热气腾腾,我却只觉得胃里一阵紧缩,食欲全无。
钱老师切了一小块,放到嘴里微微咀嚼了一下,随后看了看钱思琪,结果这个女儿奴发现自己惹不起,于是只好微笑着看向我:“这……暖儿手艺是真好,可怎么都是这些开会的菜啊。”我附和着点头,心里别提多憋屈了。
随后的法式焗龙虾更是“致命一击”,龙虾被对半劈开,饱满的虾肉浸在芝士与奶油混合的浓稠酱汁里,焗得表面金黄金黄,还撒着翠绿的欧芹碎做点缀。想当年,在海滨城市举办的跨国科技交流宴上,这道菜一上桌,周围全是闪光灯和虚情假意的夸赞,我硬着头皮吃下去的龙虾肉,差点没在返程飞机上吐出来。
每上一道菜,回忆就像潮水一样涌来,最后那道欧洲峰会压轴菜- 勃艮第炖牛肉端上来的时候,我看到刚才还在装模作样的老钱几乎就快要被整哭了。晚霞映照着他晶莹的泪珠,那是他末世前辗转于欧罗巴大陆时青涩的回忆。应该怎么说呢?这就像是中国人对于饺子的怨念,不在于好不好吃,更不在于谁包的,只要看到看到他就会本能的说一句:“怎么又是它。”
我和钱老师强忍着内心的不适,机械地拿起餐具,每一下动作都显得那么沉重。钱思琪坐在一旁,眼神中满是期待,时不时地看向我们,嘴里还不停地说着这些菜有多美味,催促着我们多吃点。
我艰难地将一块三文鱼放入口中,那股烟熏味瞬间在口腔中弥漫开来,胃里一阵翻涌,差点没当场吐出来。我赶紧喝了一口水,试图压下那股恶心感。偷偷瞥向钱老师,只见他也是一脸痛苦,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每一口咀嚼都像是在忍受着巨大的折磨。
而钱思琪则优雅地用叉子挑起一小片三文鱼,轻轻放入口中,细细品味着,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她吃得很慢,每一口都像是在享受一场盛宴,与我们的狼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时门缓缓打开,我刚要抬头,就听钱思琪兴奋的嚷嚷着“暖儿姐姐你终于来了。”
这时我才仔细打量起暖儿来。她身材高挑而婀娜,身着一件深紫色的旗袍,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肢和优美的曲线。旗袍上绣着精致的金色丝线花纹,在灯光下闪烁着微光,更增添了几分高贵与典雅。她的皮肤白皙如雪,如羊脂玉般细腻光滑,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盘成了一个精致的发髻,几缕碎发垂落在白皙的脖颈边,宛如一幅优美的画卷。她的脸庞圆润而秀丽,眉如远黛,细长的眉毛下是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眼眸中透着灵动与温柔。高挺的鼻梁下,是一张不点而朱的嘴唇,嘴角微微上扬,总是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让人看了心生暖意。
暖儿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钱大顾问,柔声问道:“武督帅,钱顾问,今天的菜两位还满意吗?”
“暖儿姐姐的饭最棒了!”钱思琪开心地抱住暖儿的脖子,亲昵地说道。
钱正直看着女儿那开心的模样,咬了咬牙,再次拿起餐具,硬着头用餐刀切开一块棉布鹅肝,放入嘴里艰难地咀嚼了起来。他的表情扭曲,显然是在努力克服着内心的抗拒。为了女儿,他这个女儿奴就算再痛苦,也得强迫自己吃下去。每一口吞咽都伴随着一次痛苦的皱眉,但他始终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只是偶尔看向钱思琪时,眼中会闪过一丝无奈与宠溺。
我也只能强忍着不适,继续这场痛苦的“战斗”,在钱思琪的注视下,努力不让自己的痛苦表现得太过明显,心里却在默默祈祷着这顿饭能快点结束。结果我居然发现,无论自己看钱正直,还是钱正直看我,似乎都没那么别扭了,毕竟同样对‘高级菜‘的审美疲劳,让我们居然神奇的出现了一种几乎可以称之为默契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