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朝生拿着文件认真的看着,秦王站在门口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突出一个浑身难受。
而李朝生也不理他,仿佛忘了自己面前还站着一个大明藩王,秦王这时也不敢提醒李朝生他还站在这里,一时间两个人都很沉默。
大约过了十分钟,秦王实在是站不住了,刚想开口提醒,这时李朝生抬起头来看了秦王一眼,紧跟着拍了拍脑袋道:“哎呀,你看我这脑袋,一忙起来就什么也不记得了,来,大舅哥坐,都自己家人,局促什么啊?”
李朝生笑呵呵的说道,表现的是一个和蔼可亲,秦王却紧张的陪笑道:“没事,没事,县尊日理万机,能有空跟我说会话,已经是恩典,多站会也没什么。”
“哎呀,大舅哥啊,你这话说的挑理了,是不是挑理了?”
“不敢,不敢。”
秦王连连摆手,挑理,自己也配啊。
李朝生道:“哎呀,大舅哥,行了,不说外道话,今个是我怠慢大舅哥了,回头我请大舅哥喝酒,顺道赔罪。”
秦王摆手道:“不碍的,不碍的,我真没有挑理。”
李朝生闻言道:“还是自己家人啊,没挑理就好,大舅哥啊,你可不知道最近这些事情搞得我是不胜其烦,河南,李自成水淹开封,导致我蓝田在开封府四家商铺被淹,损失能有十多万两银子,洛阳被李自成攻破之后,我蓝田在洛阳的好几处产业也被毁了,损失惨重啊,算了不说这些伤心的事情。”
“对了大舅哥,我听人说,河南福王被闯贼用锅烹了分给流寇们分食了,这简直就是无法无天了,咱堂堂的大明藩王,竟然被当成猪狗一般的煮成肉来吃,这李自成啊,禽兽啊。”
李朝生说着看向秦王,只见秦王这时候吓得浑身哆嗦,脸色煞白。
“哎,大舅哥,你这是怎么了?”
李朝生一副关切的表情,秦王这时从怀里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道:“无事,无事。”
“哦,要是不舒服,就先回去歇息,这家常明日再谈也可以。”
“不不,县尊日理万机,何必为了我这点事情多浪费时间啊,就今日谈吧。”
李朝生道:“那你这面色?”
“无碍,无碍,只是县尊说洛阳的福王兄被闯贼烹食,不由心中悲伤,同是大明藩王,未免兔死狐悲,还请县尊见谅。”
“理解理解,毕竟你们还是未出五服的亲戚啊,关系,自然是近的。”
秦王闻言连连摆手道:“县尊千万莫要误会,我跟福王可是一点联系也没有,请县尊明鉴。”
“哦,好说,好说,这般紧张作甚,我又没说你们有联系,而且就算有联系又能如何?亲戚之间走动走动,也是正常。”
“是是,县尊说的是。”
秦王连连点头,李朝生活动了一下筋骨道:“而且大舅哥你也莫要担心,这天下再乱,咱们蓝田也是安全的,你不用担心有福王的下场。”
秦王闻言道:“是,咱们蓝田在县尊的治理下,乃是天下最安全的地方,这一点我从未怀疑过。”
李朝生笑道:“哈哈啊,还是咱们自己啊大舅哥懂我啊,来,喝口茶。”
李朝生拿着茶壶给秦王倒茶,秦王连忙起身:“不敢,不敢,还是我自己来吧。”
秦王起身反过来给李朝生倒茶。
“啊呀呀,这多不好意思啊。”
李朝生说着不好意思,可是却没有反对秦王给自己倒茶,这个秦王很上道啊,既然如此就明说了吧。
李朝生瞄了一眼秦王,紧跟着说道:“秦王。”
听了这话,秦王表情一变,知道重头戏来了,毕竟刚才大舅哥大舅哥的叫着,明显没想跟你说正事,可是秦王这两个字一出,这明显是要公事公办的态度了。
秦王立刻放下茶壶,颔首低眉。
“秦王,今日宴中,你说要给我儿子你大外甥送一份大礼,可还算数?”
“算数,算数。”
听了这话秦王丝毫不犹豫的说道,闻听此言,李朝生道:“哦,今日我饮酒甚多,可细言之。”
“是,我说我要给我大外甥准备一份厚礼,我秦王府全部家产送于我那外甥,其中包括,纹银八百万两,以及二百万两左右的古董字画,另外在西安府还有二十万亩良田连通西安城内的秦王府一并送与县尊。
“哎呀,这么多,你把秦王府所有资产都给了我,那你们一家如何生活啊?”
秦王被这话问的犹豫了一下道:“我们有手有脚,蓝田机会遍地,饿不死我的。”
李朝生听了这话看着秦王道:“大舅哥,你可想好了,你这秦王府的财产可是你们秦王一代代积攒下来的,若是都给了我,你可想好九泉之下,如何跟历代秦王交代了吗?”
秦王闻言表情竟然变得澹然起来,面带嘲讽道:“这大明天下都快亡了,他朱由检有脸面下九泉面见列祖列祖,我区区一个秦王有何没脸下九泉面见列祖列祖啊。”
秦王说着竟然直接跪在了地上:“县尊,我知道你心中如何想的,没错,我是旧时代的藩王,应该扫进垃圾堆的存在,但是县尊,我是真心实意的想要改过自新,不瞒县尊,开始我的确没想要把祖宗积累的家产捐给蓝田,建设蓝田,可是这一次福王之事让我想明白了。”
“人若是没有能力,却贪图财富,定然会落了个凄惨的下场,咱们蓝田是县尊仁义,不去逼我,若是换做其他人,不管是张献忠,亦或者李自成,我这个秦王的头颅早就悬挂在西安城头了。”
“所以,县尊求您了您就行行好,收了我家的财产吧,为了这点财产我已经好几个月没有睡个安生的觉了,请县尊成全。”
李朝生听了这话,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秦王叹了口气道:“罢了,大舅哥既然你说的如此真诚,我也跟你说点实在的吧,你家的财产确实被我蓝田官员看中,而且不止一次上书希望我对秦王府采取点手段,不过都被我驳回了,毕竟咱们是姻亲关系,我若对你施展手段,阿弱那里我也不好交代,现在你如此善解人意,倒是保全了,咱们的姻亲之情。”
秦王听了这话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你瞧瞧,幸好自己聪明,若是说晚了,恐怕别说家产,就连小命都会有人惦记。
想着秦王只能把身子埋的更低了:“县尊救我。”
李朝生闻言道:“罢了,咱们姻亲一场,见死不救,实在不妥,这样吧,你也一大家子人,这家产都捐给了蓝田虽然是一件很有觉悟的事情,可是一家老小不能喝西北风啊,这样,你家现银,我给你留一成,回头我让银行给你兑换成蓝田银元,用着方便。“
“另外田产按照蓝田最新的限田令,你可以保留一百亩。”
“至于秦王府,你就住着吧,这是你家祖宅,我若这般征用,怕是阿弱也不会愿意。”
见李朝生愿意接受自己的家产,并且还愿意给自己留一层,秦王心中大喜,这被李朝生送来的一百万银元,可比放在他手里的一千万两银子安心的多。
毕竟那一千万两银子,是不被蓝田承认的,可是这一百万银元是县尊赏赐的,就明晃晃的放在手中,也不会有任何人会打主意,这样用的才安心啊。
至于一百亩良田,这个秦王也是知道的,限田令可是蓝田毫不动摇的地方政策,啥意思,就是一户人家,最多只能有田一百亩,若是多出来,就必须拆分,或者被蓝田政府没收。
那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目的很简单,那就是限制地方宗族,毕竟宗族之害,前文已经阐述过了,而在明末一个大宗族,动辄数百人,算一户,这样一户人家在地方对官府是有威胁的。
因此必须拆分,如果武力拆分肯定不行,会遭到宗族的疯狂抵制,那就用文明的手段来完成拆分,限田令就是一个非常好的手段。
在这个工业文明完全没起来的时代,土地才是老百姓最宝贵的财富,因此限制一户人家的田亩数,就能很好的控制在各个家族人数,如果这个家族拥有太多田地,那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充公,要么分家。
而一旦分家,大家伙都应该知道,人都是要算计自己手里那点账的,一旦分家,那本来团结的一家人,就会因为利益,而不在团结,这个可以看看老一辈农村伦理剧,那一家人最后比仇人还要仇。
所以只要分开了,那么一个宗族的凝聚力就没有那么强了,而宗族凝聚力没有了,地方政府管理起来就好管许多,这就大大减轻了,地方政府的行政压力。
不会出现以前那种,宗族集合起来抗法,搞什么我们宗族的人犯事了,我们宗族自己有族规,用不到你们县衙的法律这样事。
而这种事情,李朝生是严厉打击的,还以为是大明掌管天下呢?在蓝田就没有皇权不下乡的说法,什么族老,什么乡贤,都给我立正站好了,你们这些老头在摆谱之前,要首先记住,你们是蓝田的一个普通百姓,你在民间的个人影响力,不能让你拥有超脱法律之外的权利。
你们家人犯法了,乡里的捕快会抓人,你不能抗拒,更不能用你那狗屁的族规搪塞老子,对抗县衙。
因此限田令是蓝田基本的县策,谁也不能动摇。
相信就这般过上几十年,所有地方上的宗族都会土崩瓦解,就算有极个别,格外团结的,对蓝田也不会有太大的威胁。
有了银元,一百亩良田种出来的新式粮食也足够秦王一家子吃的了,那么就剩下最后一个,秦王祖宅,秦王府依旧归秦王居住。
不过这一条被秦王拒绝了:“县尊,这秦王府我是不住了,我今日回去就上表朝廷,自请拿下秦王爵位,从此天下再无秦王,只有蓝田百姓,朱存极。”
“一个百姓,再住秦王府就不合适了,我想在咱们蓝田县城内买一个小院子,也不必太大,到时候能够离县尊住的近一些,这样也能圆了我母亲思念妹妹之情,而我也可以时常聆听县尊教诲。”
朱存极看着李朝生说道,李朝生闻言看了看朱存极道:“你想住在蓝田?”
朱存极点头道:“不知方便否?”
李朝生点点头道:“罢了,正好我手中还有一套三进的院子,我住着嫌大,便送给你吧,离我府邸也不远,只隔了两条街,阿弱要是想念老王妃,倒是可以时常去看看。”
“多谢县尊。”
朱存极闻言磕头感谢,李朝生道:“罢了,秦王……”
“请县尊唤我名字。”
朱存极说道,听了这话李朝生觉得直接叫名字不好,便道:“这样,我叫你老朱吧,亲切一些。”
“老朱?好,这个听着亲切。”
朱存极说道。
“嗯,老朱啊,既然你对蓝田毫无保留,千万家产说捐就捐了,那我也不能对你小气,这般我蓝田正在筹划一个新的政府部门,不如由你来担任主管。”
“啊,我,我能行吗?”
朱存极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好处等着自己,可是自己对自己是有点数的,李朝生想要重用自己,可是自己是那块料吗,能担得起这么重的担子吗?
朱存极期待且不自信的看着李朝生,李朝生笑了笑道:“先别着急自我否定,不先听听是什么官,再做决定吗?”
朱存极闻言看向李朝生:“敢问县尊是何官员?”
李朝生闻言笑道:“咱们蓝田现在地盘也大了,做事也要讲究一些,所以我跟政治部,还有其他部门开会研讨一下,准备在蓝田组建礼仪部。”
“主管接待各方使者,祭祀宗庙,各项大型会议的安排等,工作不多,但是很重要,位置也很高,一把手属于我蓝田部长级别,也就是跟郭宝,杨书白等人一个级别,不知道这个职位老朱你能否胜任啊!”
“这,县尊,别的不敢说,但是这一职位,我绝对可以胜任!”
朱存极闻言乐坏了,这不打自己手背了吗,自己别的不行,这方面绝对属于天才级别的,毕竟他从小就是在学习各项礼仪中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