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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呦左看了看,右看了看,最后还是跑去将云晨搀扶起来。

正要掏出一枚灵丹给他,哪知旁边的那青衣少年却倏然朝她怀里一倒,双手勾揽住她脖颈,温热气息吐在她颈间,声音低哑虚弱道:

“师姐,我头好晕。”

在场三人都是一愣,却没看到那少年嘴角轻勾的弧度。

【山不来就我,我来就山,总不会让你逃掉的,阿吟……】

鹿呦身体僵硬,云晨却是脸色猛地一沉,想都没想就要将他一把扯开,长泽风却先他一步将那少年拽出来,没好气道:

“你晕了就自个儿磕丹药去,靠我徒弟怀里干嘛,滚一边儿去!”

那少年也不反驳,苍白着脸色,歪靠在牢里的木栏杆上,身上青衣被他自己的血浸得斑驳,头微微侧低着,颈间霍大的伤口便显露出来,深可见骨,看着极为渗人。

鹿呦看的自己都觉得疼,往储物戒里翻了翻,又翻出一颗灵丹,往他手里一塞,却没说什么,而是转身去查看云晨身上的伤势。

他眸眼先是一亮,又很快泛起阴鸷,却也没强求别的,修长手指拈着丹药缓慢送进嘴里,但挑起的嘴角怎么看都有一种挑衅的意味。

云晨手骨捏紧,直攥得咯吱作响,心里的火气怎么也止不住,但看着鹿呦担心的小脸,又稍稍有了一丝宽慰。

再怎么样,她喜欢的也是他。

云晨伤势也严重,只是不显眼,两个人半斤八两,鹿呦都不知道他俩是怎么打的,才能伤成这个样子。

也喂了他一颗灵丹后,鹿呦跑去扯了扯长泽风的衣袖,直问道:“师父,你不觉得这位君师弟有点眼熟吗?”

长泽风看了一眼对面,对面也看了一眼他,两人目光交汇,像是在瞬间达成了什么默契,他‘呃’了一声道:“他……他是你云师叔的表侄,长得像一点也是正常。”

“表侄??”鹿呦惊讶出声,满脸狐疑,指了指君故,又指了指云晨,“那岂不是说,他也是云晨的表侄?”

这下,除了鹿呦,三人都是一滞。

君故脸色泛黑,目光犀利瞥了眼长泽风,又很快垂下,他倒是不知道长泽风把这事都告诉了两人。

云晨却当真有一种被雷劈裂的感觉,冷着声道:“我没有这样的表侄。”

君故只是冷嗤一声,不做回应。

气氛僵滞,鹿呦指了指君故,压低声音,问的隐晦:“那师父,他、他是云境界的吗?”

长泽风秒懂她意思,点头:“是。”算半个吧。

鹿呦又指了指云晨,“那……云晨……”

问意明显,长泽风也回道:“他是。”

他这么说,鹿呦就不懂了。

一个是云义的弟弟,是云境界的人,也就是说不是妖族的;一个是云义的侄子,是云境界的人,也不是妖族的。

合着就云义自己是妖族的?

这是哪门子的理啊?

鹿呦对他传音道:“师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您老就告诉我吧,你徒弟我现在脑袋都快炸了!”

长泽风沉吟片刻,叹声回道:“不是为师不告诉你,而是事情涉及他到己身,他若不想说,为师也不能说,这是做人最基本的原则。”

他这么一说,鹿呦也明白了,若是有人找她保守什么秘密,她若答应了也绝不会轻易吐露。

明白是明白,却还是有些沮丧:“好吧,我知道了。”

长泽风安慰地摸了摸她头顶。

晚上,君故被一起带回了风岚殿,暂且安置在了长泽风寝殿隔壁的厢房里。

鹿呦略有不解,问长泽风:“他之前没有住的地方吗?”

长泽风还没回答,君故先朝她弯唇一笑:“没有呢,师姐。”最后两个字咬的格外黏润,似浸了初春的雨雾般。

鹿呦纳闷:“那你之前住哪儿?”

他笑答:“树上。”

鹿呦:“……”

-

不可避免的,在两人走后师兄弟俩又进行了一番深刻交谈。

长泽风先是在周围布下一圈结界,才敢放心开口:“你到底想干嘛?扮成这副模样?”

他却还不知眼前的人是云义分身,只当是他自己变化的。

君故也没急着否认,只道:“御虚秘境快开了,这样,到时候进去时,方便些。”

长泽风愣了下,立刻就明白他用意,却皱眉道:“话虽如此,你也不用扮的这么小吧。”

这模样让他想到了当年无限帮他收拾烂摊子的时候。

云义当年揍的人不少,还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家世、背景,只要惹到他的都被揍的惨不忍睹,这也导致天天都有家长或师父上门讨要说法。

当时,天元道尊重伤闭关,其他师兄弟们,死的死,伤的伤,也唯有他能照看这刚收的小师弟一二,为此赔了还不少灵石出去。

但这小子却屡教不改,每次被训都不说话,下一次却揍的更狠,直把那些人揍的跪下喊爹才罢休。

关键是他打人极狠辣,许是在妖界奴隶场待惯了,下手总没个分寸,老是把人往死里揍。

没办法,后来长泽风也不指望他不揍人了,只盼望着他下手不要那么毒,好歹给人留点余地吧。

他却理直气壮道:“我没想过杀他们,杀人的打法不是这么打的,有时候只需一招就可以了。”

……

想到往事,长泽风就有点蛋疼,总觉得当年荷包空空的感觉又回来了。

君故微扯了下唇,给自己倒了杯茶,饮茶的姿势却极优雅,透着一股子矜贵慵懒味,淡声道:

“十五六岁对于我来说可不算小了。”

再早一些,十三岁时,他手里就已经染了数不清的人命了。

长泽风不再和他纠结这个,略带不悦道:

“那你为何又和云晨打了起来?好歹是你弟弟,下手那么狠。”

君故摇了摇头,也没解释是云晨先来找他的,嗤笑道:“看不惯他罢了,想打便打了,又如何?”

他不仅想打他,还想杀了他。

若不是那个女人当年用性命和生恩将他捆绑,他又何至于为一个想要抢走他一切的人,做到那种地步。

握杯的指不自觉捏紧,捏得白釉瓷杯里的清亮茶水轻轻摇晃,霭气漂浮在没有聚焦的漂亮眸眼,似浮冰浅动,冷的没有温度。

尽管,他小时候曾送过一个所谓的符篆给他,那是他收到的第一个礼物,却也因此被打的半死不活。

看在这个的份上,他也将能做的都做到了,无愧于他。

可现在……他要来抢夺自己唯一的光和命,他又怎能不想要杀了他!

-

因为云晨受了伤,所以一改往日他送鹿呦回殿,而变成了鹿呦送他回云梦楼。

今夜星疏月淡,院内又未点灯,一眼望去便只余一片昏暗,檐角那枝胭脂海棠也随之开得朦胧了。

鹿呦又看了看他伤口,见已在缓慢愈合,松了口气道:“好了,你回去睡一觉,早上起来应该就不疼了。”

拍了拍他的胳膊,以作安慰,便欲转身飞回自己殿内。

手却被轻轻一拉,下一秒,便被那少年从身后拥了个满怀。

环住她腰身的手臂很用力,微尖的下巴搭在她的颈窝,他的声音近在耳边,沉闷而不安,喃喃着:

“呦呦,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