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呦出去的时候,已是傍晚日薄西山之时,天边晚霞瑰丽,闲扯几抹紫云,青山峭壁,碧水染空,吹来的风里夹着清冽的松香味,让人神清气爽。
想了想,虽觉得尴尬,但她总不能躲在房间里一辈子不出来,有些话还是当面说清楚的好。
鹿呦稍微拾掇了下自己,尽量放轻脚步,本想去找薛玉宸单独聊一聊,结果甫一出来就收获了一众直勾勾的眼神。
船舷边,少女沐着最后一缕夕阳的余晖款款而出,身姿轻盈妙曼,发如乌雪堆云,肤如玉,唇如丹,颊似桃花着露,眼似秋水横波,白衣何飘飘,裙裾随风还。不经意间的抬眸,便似芳华绽放,娇艳无双,轻轻一笑,便又将人的三魂七魄都勾了去。
“咕咚”一声,顾景明咽下了一口唾沫,眼神发直道:“这真不能怪我六哥受不住诱惑,这谁能不喜欢啊?换我,她要再多看我两眼,本公子这条命都能给她!”
江行舟难得的没有反驳他,而是痴然轻语道:“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是尘土……”
薛玉宸更似呆了般,只痴痴地看着她。
向元灵本是坐在小板凳上跟他们聊天,见她出来了,连忙招手道:“呦呦你出来了?来来,快过来坐,我们正在商量明天应该朝哪个方向走。”
鹿呦乍然被这么多人看着,尤其是薛玉宸的眼神简直不要太炙热,又想到云晨之前的所作所为,小脸便不禁一红,略有些不自在地走了过来。
“咳,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鹿呦一边问着,一边坐在了向元灵递过来的板凳上。
在场的除了顾景明,基本都算是熟人了,所以鹿呦也就没再客套。此番休整了一天一夜,众人伤势虽未好全,但也恢复了一定灵力和体力,是时候是该商榷何去何从了。
她声音轻盈悦耳,如同空谷鸟鸣,又是听得几个少年人耳根子一酥。
鹿呦问是问了,但场间却无一人回答她,竟都只顾着盯着她的脸瞧了,她只得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
至此,众人才算回过神来,脸上俱都有点羞赧。
薛玉宸的脸更是腾地一下就烧了起来,心砰砰狂跳,完全不受控制。
江行舟毕竟年长沉稳些,很快就管理好表情,握拳掩唇轻咳一声道:“江某听向姑娘说,你们是无意间闯入的秘境,现下正在寻找出口。
于情于理,我们几个本应先护送两位姑娘离开这危险之地,但现下我们与本家失散,这秘境的地图也并不在我们几个手里,没有地图,想要找到出口恐怕得花费不小的功夫。
当然,我们也并非是怕麻烦,只是之前那些黑衣人来势汹汹,修为莫测,虽说被杀死了一些,但暗地里恐怕还有更多人在埋伏。
此番连累两位姑娘,是我等之过,江某在此先给二位陪个不是了,还望两位姑娘海涵。”
他说着行了一礼,又道:“这前路不明,歹人猖獗,若是大家分散而走,就更是危险,我们几个便商量着,先与二位姑娘还有那位江少侠一起结伴而行。等找到本家人拿回地图,再与诸位一同出秘境,如此便可互为照应,也能令黑衣人有所忌惮,不敢来犯。
鹿姑娘意下如何?”
向元灵自是没什么意见,那个姓云的少年又明显一门心思扑在眼前的少女身上,所以江行舟主要还是想问问她的意见。
江行舟这话既道了歉,又礼节周到,虽说有一点小心思在里面,却也让人拿不出错来。
他们三个人,现下除了薛玉宸外,俱都身受重伤,若是单独离开,又再遇到黑衣人,结果如何还真不好说。
而鹿呦这边,她自己本身是个阵法师,云晨的实力又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强得离谱,再加上鹿呦还有两只厉害的妖兽,与之结伴同行,显然要安全的多。
江行舟心思百转间,便已敲定了最好的方略。
鹿呦听完,倒也知道了他的用意,但他这话也并非没有道理。秘境本就危险,又加之黑衣人在暗处虎视眈眈,若是分散而行,还不知会遇到什么,倒不如大家拧成一股绳共度难关。
鹿呦沉吟片刻,问道:“你们进秘境历练,还会带地图吗?”
江行舟见她没有反对,心下一松,笑道:“自是会的,为了以防万一,每次进秘境前,各家族会联合推举出一名督卫,隐在暗处,以作保护,地图就放在他身上,只要找到他,我们就能找到出秘境的路。”
鹿呦稀奇道:“你们都被黑衣人杀成这样了……那个督卫都没出手吗?”
江行舟道:“并非他不出手,而是他与我们不在同一条线,督卫一般会比试炼弟子更早一些进入秘境。”
鹿呦问道:“既是如此,那你们又怎能保证一定能找到他?”
“我……”江行舟难得的语塞,默了片刻,坦诚道,“我与那督卫有暗中联络的秘法,所以定能带你们找到他,鹿姑娘不必担心这点。”
旁边的顾景明猛地瞪大双眼,身子一弹,跳起来就指着他大声嚷嚷道:“好你个江老二!!我道你们江家为何每次都能在秘境里拔得头筹!原是早就跟督卫在暗中有一腿。好啊好啊!你们竟敢作弊!这事儿没完我告诉你!你们江家这次若不出来给个交代,我们顾家第一个不答应!”
江行舟一脸无语,亦有些恼羞成怒:“谁说我们江家作弊了?你们顾家没本事,技不如人,可莫要乱攀咬,我与那督卫有联系,纯是为了以防万一,怕秘境凶险,生出什么变故。”
事实证明,江家在这一点上是有先见之明的。
顾景明气得脸红脖子粗,挽袖就要开干:“你说谁没本事,谁技不如人??我们顾家再怎么样也是,堂堂正正,清清白白做人,不像你们江家心思歹恶,尽使些不入流的手段来赢取胜利!”
江行舟亦是站了起来,面红耳赤道:“满嘴胡言!我们江家何时为了胜利做过什么?所有的声誉和荣耀全是我江家子弟用实力和血泪拼出来的。倒是你顾家,表面看着是个清流世家,背地里做的龌龊事还少吗?我可听说,之前有人到官府去告你们顾家人欺男霸女,强抢民女,这谁不知道啊。”
顾景明咬牙切齿,怒发冲冠:“你才胡说八道呢!你说的那个是顾家的远支,跟我们本家一点关系都没有!况且出事的第一时间,我们顾家就把人按家法处置了,这谁家往上数三代,没个烂亲戚啊!你们江家难道就无辜了?那上次怎么还爆出你们家矿上压榨坑害矿工的消息?这总不至于是我杜撰!”
江行舟气笑了,“嘿,这还真就是有心人刻意杜撰来抹黑我们江家的名声的,指不定就是你们顾家干的……”
两个人就这么一来一回的、目若无人地吵了起来。
鹿呦眼珠子左右转动两下,一言难尽道:“他们……一直都是这样的?”
好接地气的吵法啊,她还以为世家大族之间会讲究什么风仪、气度,说话做事肯定都是装逼的不行,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啊。
“一直都这样,别管他们,”薛玉宸满眼亮晶晶地看着她,用袖子擦了擦一颗红彤彤的果子递给她,“呦呦,吃这个,我之前做任务的时候摘的,就想留给你来着,可甜了,尝尝?”
鹿呦回过神看他:“嘶,对了,你不是皇子吗?为何也会跟世家子弟一起来历练?”
鹿呦起先并不知道薛玉宸身份,但他第二年过来青云宗的时候,就主动跟她坦白了。
薛玉宸脸更红,低头不敢与她直视,却还抓着灵果塞她手心里,“我……我就是想跟过来见见呦呦。”
鹿呦:“……”
怎么搞得她跟芳心纵火犯似的,整个一欺骗单纯少年的无良之人。
天可怜见,她是真没有啊。
薛玉宸也说早就喜欢她了,这她倒是真不知,除了他之前送她玉佩的时候,感觉怪怪的,也就没别的了好像,可他后来说,那是友谊的象征,真是信了他的鬼。
救命啊,这都是什么事啊。
“那个,薛玉宸,我有话想对你说。”鹿呦踌躇半晌道。
她在努力思考,怎么拒绝才能不伤害彼此的友谊,又能不伤对方的自尊心,又能不让对方过于难过。
结果刚一开口,就莫名感到了一股低气压袭来。
蓦然回头,就看到了那个俊秀少年满身风姿,却提着几只烤兔儿,目光幽怨地看着这边的方向。
鹿呦:……
差点忘记了,还有这位要解决。
完了,怎么说才能全身而退?他们不会联合起来把她撕了吧……
鹿呦莫名脊背一凉,不自觉地抬着小板凳往后一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