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还没等那几个男弟子跑去询问,陈焕枝已经先一步冲了上去,抓着那女孩的胳膊就是狠狠一扯,挑眉怒声道:“你谁啊你?大庭广众之下就敢对我哥拉拉扯扯,还有没有点教养了?”
她力气极大,少女猝不及防,被她拽了个趔趄,脚下一打滑,竟是止不住地往后仰去。
鹿呦心里一阵无语,不是吧,她刚刚差点才被摔,现在又来?
这可是她才换的新衣服!留着见家长用的呢!可不能弄脏!
她心里一急,下意识抓住了陈焕枝的手,陈焕枝愣了一瞬,竟被她带着一起往石阶下倒去。
好在一旁的陈最眼疾手快,伸手一拉,将两人全给拽了回来。
陈焕枝刚刚站定身子,便怒气冲冲地想要找那少女算账,谁知一抬头,却看到一向最疼爱自己的哥哥只顾着安慰那少女,连问都不问一声自己有没有事。
她嘴唇一扁,声带哭腔:“哥,你干嘛呀?到底谁才是你妹妹啊?”
陈最目色一冷,温和的俊脸彻底沉了下去:“你还知道你是我妹妹?我平常对你的教导就是这样的?让你不由分说就对人动手?你陈家嫡女的修养和涵养都喂进狗肚子里去了?”
他语气极重,显然是带了怒气。
陈焕枝自小被娇养长大,家里谁不心肝宝贝似地哄着她,尤其是陈最,更是将她疼进骨子里,半分指摘都舍不得。
可现在他不仅为了一个陌生女子吼她,还凶她,甚至还骂她是狗。
陈焕枝哪里受得了这个差别对待,当下便哭出了声:“你不是我哥,我哥才不会这么对我说话……呜呜,你太过分了,我要回去告诉娘,说你带回来一个小狐狸精,还为了她骂我!”
她说着,跺了跺脚,竟真的朝着陈家的方向御剑而去。
陈最眼里闪过一丝担忧,却没追上去。
沈仲兰看着他牵着鹿呦的那只手,眼底神色几经转换间,露出一抹阴鸷暗色,可抬起头,脸上却笑得温柔有礼:“大师兄你别生气,焕枝她性子就是这样,来的快去得也快,等过一会儿我去劝劝她保管她就没事了。”
她说着,走过来亲热地挽上鹿呦的胳膊:“这位道友没事吧?刚刚可是吓坏了?你别怕,焕枝只是一时激动以为哥哥要被抢走了,并不是故意针对你的。”
鹿呦挂起个淡淡笑容:“没事,谢谢。”
陈最手心一紧,想说什么,自己的几个师弟却跑到了跟前来。
陈焕枝一走,他们倒是更放得开了一点,毕竟平常对大师兄这个妹妹就没多少好感。
“大师兄你快说说,这个师妹是谁啊?拜师没有?如果拜师了是哪个峰的?”
几双好奇的眼睛一起盯着鹿呦看,只觉得越看越好看。
唯有沈仲兰一瞬不瞬地盯着陈最,生害怕错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陈最顿了顿,伸手大方地牵起鹿呦的手,笑道:“这是我的表妹鹿呦,也是我即将过门的未婚妻,你们以后叫她嫂子就行。”
“表妹!!”
“未婚妻!!!”
“嫂子!!!”
几个弟子一脸撞鬼的表情,紧接着便是一阵扼腕哀叹。
好不容易见着个水灵的姑娘,以为是师妹,结果却是嫂子!
怎能不令人痛心!
沈仲兰低着头,指甲猛地掐进手心。
她是他的未婚妻?
那她沈仲兰又算什么?
——
宁洮殿,是独属于陈最的殿宇,整个主峰,唯有陈最有这个殊荣。
不仅因为他是首席大弟子,更因为他是沈淮序的左膀右臂,沈淮序觉得头疼烦躁的事便都扔给了这个大弟子,最后却总能得到出人意料的满意结果,所以对他相当器重。
宁洮殿建在无极峰靠近山顶的崖壁上,分前殿和后殿,前殿是处理公务和洒扫弟子住的地方,后殿则是陈最的住处,有书房、练功室和专门的炼丹房,不算大也不算小,看起来错落有致,格调清雅。
陈最将鹿呦安排住进了自己的房间,自己则搬去了隔壁的耳房。
鹿呦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槐树发呆,这棵树长得高大茂盛,枝冠优美,花如白雪,垂坠枝头,风一扬,满地飘零,清香拂面。
陈最站在旁边看她良久,微微低头,轻声道:“生气了?”
鹿呦摇了摇头:“没有,只是觉得你妹妹跟你形容的不太一样,她好像确实不太喜欢我。”
他垂眸,轻叹一声:“家中只她这么一个女孩,所以难免娇惯了一些,但她本性不坏……你放心,今日之事我会让她给你一个交代的。”
鹿呦抿唇,歪头看他:“真好,听你这么说,我都有点羡慕你妹妹了,无论做什么也总有人会给她兜底。”
“呦呦……”
他语气一涩,蹲下来握住她的手,“你果然还是生气了。”
少女冲他浅笑,纤细的指尖指了指外面的槐树:“真没有,我只是觉得这棵树好像特别适合做一只秋千,闲着没事在下面荡荡秋千,应该会很惬意。”
他站起身:“我现在就去给你做。”
少女却拽住了他的衣袖,歪头笑问道:“阿最,那位沈师妹是谁啊?”
先前还在紧张,听闻此话他却是缓缓笑了:“我就知道你想问这个。”
她撇嘴:“那不问就是了。”
他在她旁边坐下,轻轻执起她的手,语声轻柔地解释道:“她是沈氏家族的女儿,沈家与陈家已互相交好了几百年,她的祖父明幽真人与我的祖父亦是倾盖故交,所以我们两家走动的极为频繁。”
“小时候,她在沈家过的不是很好,我看见后帮过她几次,许是这个原因吧,她对我生了一些依赖之情。后来长大后,两家长辈却有开玩笑戏说我们两人的婚事,但我当时就拒绝了。”
他目光柔和,泛着清亮的光泽:“呦呦,你放心,我与她清清白白,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她在我眼里,和我妹妹是差不多的存在,你千万不要因为这个与我置气。”
少女抿唇一笑:“好吧,看你这么诚恳的份上,相信你一次吧。”
他一叹,拥她入怀,笑地无奈:“下次可莫要再吓我了。”
她顿了顿,想起来一件事,问道:“对了,你之前为什么要跟他们说我是你的表妹啊?”
陈最缓缓放开她,唇角微微勾起,细细看她眉眼:“因为这样,你才能顺利的嫁与我……”
—
沈府。
“哗啦!”
一只花瓶猛地被砸在地上,瓷器碎裂一地,四分五裂。
细碎锋利的瓷片弹起来划在一旁战战兢兢的丫鬟手背上,顿起血痕,她却不敢躲,只是低眉顺眼的站着。
“表妹!”
“他哪里来的表妹??”
“我认识他二十多年,他有没有表妹我能不知道?”
气急败坏的声音歇斯底里地嘶吼着,那张端庄温婉的脸近乎扭曲在一起,沈仲兰猩红着双眼,将手边所有能抓到的东西全都狠狠砸在地上,末了还觉不够,一掌拍碎了檀木的桌子。
良久,似是终于发泄完了,她阴沉着眉眼,嘴角忽而上扬,露出一抹冷笑,切齿道:“查,派人去平仙城给我查!这个鹿呦到底是什么来头!”
与此同时,陈府。
陈最撩起衣摆笔直一跪,恭敬叩首:“儿子心意已决,还请母亲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