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周光耀来回走动,眉头紧锁,忧愁不已,“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不一会儿便有下人来报,“老爷,大夫来了!”
周光耀胡子一抖,三步并作两步急转而出,却在见到大夫那刻,表情立变,横眉立目道:“怎么是你?”
那大夫看起来约摸十七八岁左右,长得眉清目秀,头发的颜色却异于常人,是淡淡的银灰色。
看到周光耀脸上毫不掩饰的厌恶和鄙夷,他也只是半垂下眼睛避开了他的目光。
下人为难道:“老爷,您忘记了?那李大夫家的女儿在半月前刚被掳走,他自己如今都还卧病在床呢,又如何过的来?”
周光耀不悦地啧了声,“那张大夫呢?”
下人回道:“张大夫昨日不小心摔断了腿,也走不动,目前也就只有……”
他瞥眼看了一眼旁边的少年,无奈道:“也就只有穆小郎君能够登门来看病了。”
周光耀沉思半晌,方道:“也罢,你随我来。”
客房里,鹿呦看着躺在床上的人,语气不由地慌张起来,“什么情况?云晨怎么了?”
乌林叹了口气,娓娓道来。
两人和鹿呦分别之后,便悄悄摸进了地宫,哪里知道他们所看到的地宫全是幻化出来的假象,等两个人清醒过来,已经掉进了一处黑漆漆的洞穴里。
那洞里长着不少未见天日的魔物,凶残无比,两人并肩作战,差不多耗尽灵力才逃了出来。
等到了凤祥镇,乌林才发现云晨受了重伤。
“魔物?”
鹿呦目带忧色,坐在床边,搭上少年的手腕,“云境界之内,怎会有魔物?”
魔物一般只会出现在魔界,鹿呦活了两世都没见过一只,这小小一个凤祥镇附近怎会有那么多?
乌林摇了摇头,脸上也浮起疑惑,照理来说,云晨修为比他高,剑术比他高,怎么着也不该是他受伤才对……
床上的少年,咬着唇,剑眉紧蹙,苍白的俊脸上汗如滚珠,紧攥成拳的手背青筋暴起,关节泛白,显得痛苦至极。
鹿呦的心顿时揪了起来。
云晨的忍耐力向来非比常人,连他都忍不住露出如此痛色,可想而知,该有多痛。
她心里难过,强制勒令自己镇静,正欲分出灵力探入他的脉搏,手指却突地被他反手一攥,用力之大,几乎瞬间就起了红痕。
鹿呦惊了一瞬,还以为他醒了,抬眼看去,他却仍旧紧闭着双眼,口中还不时发出几声低不可闻的呓语。
她仔细去听,却是她的名字。
鹿呦微微怔住。
门外突然传来响动,镇长周光耀带人走了过来。
还没进门,他便急切关问道:“乌少侠,云少侠如今情况如何了呀?你们这一出门,我心里就七上八下的,果不其然,晚间便出了事,唉!”
他愁眉苦脸的,倒像是比他们还难受似的。
周光耀之所以这么殷勤着急,也是因为他唯一的女儿周彤也被掳走,如今救人的希望全在这三人身上,他自是不愿看到他们出事。
“哦对了,”他突然拍了拍头,让了一下身位,“我给你们请了大夫过来,快让他替云少侠瞧瞧到底伤的如何了!”
他身材宽胖,这一让身,才把那长着银灰头发的年轻人显露了出来。
乌林瞬间凛眉拔剑,喝道:“妖族人?!”
周光耀吓的失色,“哎?不,他不是,他……唉!算了,还是老吴你来说吧。”
老吴诚惶道:“乌少侠,穆小郎君他并不是妖族人,他、他只是个半妖……”
“半妖?”乌林挑眉朝那少年看去。
那少年注意到他的目光,伸手比划了一下,口中发出艰涩难听的几个单音节,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乌林蹙眉:“他是个哑巴?”
周光耀叹口气,讲述道:“乌少侠有所不知,这穆肖……乃是人妖苟合所生的孽种,这孽种天生不会讲话,被穆郎中收养长大,虽然是个半妖,但医术还不错。现在云少侠身受重伤,还是先替他看伤要紧啊!”
乌林见他一口一个孽种,那少年却毫无怒色,不由得有些稀奇,口中却道:“多谢好意,只是我师弟所受之伤并非寻常大夫可以医治,各位请回吧。”
“这……要不,还是让他看看吧,他的医术真的还可以。”周光耀劝道,他虽然也不喜欢这孽种,却也不得不承认他是有两下子的。
乌林仍是摇了摇头,做了个请的姿势。
“好吧。”周光耀惋惜道,正要带着穆肖离开,那哑巴少年却突然神情激动地比划了什么。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屏风之后。
乌林好似明白了他的意思,“你的意思是,他的伤你能治?”
穆肖点点头。
乌林还要拒绝,屏风后突然传来一道轻软的少女声,“让他试试吧。”
——
夜黑风高,月光若隐若现,山林里阴影幢幢,树丛摇曳,冷风吹过,发出森然的嗥叫。
乌林背着云晨,看着前面带路的哑巴少年,低声道:“我们俩真的是疯了,才会相信他的鬼话跟他出来。”
鹿呦跟在后面,手指上缠着卡西法,轻轻一拽,后面的黄鼠妖便一个趔趄加快了脚步。
“他身上并无修为,先跟着看看吧,如果情况不对,就立马撤。”
鹿呦心里也有些没底,云晨身上的伤,她看着十分眼熟,似乎与她当年在云义身上看到的伤一模一样。
这伤口,普通的丹药根本不管用,鹿呦跟着那哑巴少年,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穆肖带着他们穿过了一片树林,爬上了陡峭的山壁,他身手敏捷,不一会儿便爬到山壁中央,钻进了一处极其狭窄的崖洞。
末了还回头,朝着他们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跟上来。
乌林不由有些迟疑,跑去问黄鼠妖,“这人不会是你们派来的奸细吧?”
哪知黄鼠妖却十分恼怒道:“半妖孽子,岂可与我等为伍?我虽然被你们俘虏了,但我也是有尊严的,不要侮辱我!”
乌林冷笑道:“你的尊严便都用在掳走女孩子身上了,是吧?”
黄鼠妖脑袋一缩,不敢再开腔了。
只他这么一说,两人反倒放下了心来。
身子一翩,便跟上了穆肖的步伐。
崖洞内一片漆黑,潮湿闷热,鹿呦点燃了一个火把,照亮前路,却见这洞窄小至极,长满青苔,几乎只能容一人通过。
乌林只能弯着腰,才能不被碰头。
几人又走了一会儿,视野突然开阔,前方般般瑰玮,满目琳琅,到处都是奇形怪状的石笋和钟乳石。
又走了一会儿,忽有蒸汽缭绕,水汽弥漫,穆肖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指了指旁边的水池,又指了指乌林背上的云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