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落姿从荷包中搜出一盒子药膏的说明书,上面写有针对烫伤的偏方,有配方表和专门医治的人群等大概解说。
医生从桌面上拾起老花镜戴上,看了看配方,又看了看适用生物,愤怒地取下眼镜,几乎晕倒过去。
看到医生的动静如此之大,何落姿抢回说明书认认真真查看起来,所以她被自己这个眼盲气哭也是情理之中的正事。
配方:老鼠屎、蟑螂屎、蝙蝠尿、蜈蚣足……晒干加在一起研磨,用双氧水漂白,加糖水搅拌制成。
适用生物:鸡鸭等小型家禽。
“我就搞不懂你们年轻人办事咋这么马虎,人和动物都分不清,即使他是只动物也担受不起这种刺激性药物,若不是送来及时,这位小哥不死也疯啊!”郎中挥着袖袍子大骂特骂。
何落姿委屈地哭了,谁知道找人家要跌打损伤药,她竟买动物用假药,现在她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了。
“大小姐,你从哪儿买的药?”柯铭签斗胆冒昧地问一句。
“卖鸡的婆娘那。我要杀了她!”何落姿伤心得像个被抢了玩具的小女孩。
“算了吧你,医生处理好了,没多大问题。”箫飒沉思了一会儿,只讲法不讲情,“你在卖鸡的那儿买人药,你又没说明清楚,那也总能怪你无知。”
“别吵了,你们很烦,来来来,把他扛过去,醒来就好了,记得一个星期内每天叫他来换药。”郎中受不了年轻人的矫情,哄人走。
何落姿取出几锭金子付了全疗程的钱,又哭又闹要杀人,赌气地跟着他们回家。
把司徒安顿在他房间内,三人坐在院子的四方桌上,他们进门时那三个手下就乖觉地退退位了。
他们三人面面相觑,无话可说。
他们回来的时候五点多,看浅灰色天空渐渐被银灰色的铅笔一笔一笔覆盖,继而是更浓重的淡墨色。
快七点。
同住一栋楼的青年人有的上下午课刚回,有的去游玩刚回,老爷子在厨房忙得热火朝天,乒乒乓乓锅碗瓢盆打架似的。
三位主动退位让贤,也没和他们一起吃晚饭,吃不下,于是坐在门口的石墩上静静发呆,随从们也站着,看到何落姿不说话,他们也不敢贸然交头接耳。
快八点钟时院子的桌面清空,阅人无数的老头子和其他几位不打不识的人上各自房间寒窗苦读去了,这样石墩给了三位仆人坐,他们回到桌位上,听肚子里的哀嚎。
何落姿看到司徒的房间亮起烛光,兴奋地跑到门口叫那三位仆人赶紧去几公里外的地方把那些埋着的食物速取回来。
对小火山闹鬼的事在地狱住久的人都耳熟能详,借此,三位大男人老找借口不愿千米赴死。
何落姿说他们若不在半个小时左右把食物抬回来,她让别人帮他们收尸。
“你好歹给我们点光好看路吧!”那个络腮胡一定最怕鬼怪,竟然有勇气敢跟主人讨价还价。
何落姿踩了他们每人一脚,给每人一点碎银子。“每人一盏灯笼,再提条件,我把你们的嘴封起来。”她的霸气仿若能把风吹倒的暴风,他们抬起脚一溜烟不见影。
她拍着势在必得的双手重新坐回座位,四张椅子就差一人没下来,她偷偷地看了楼上一眼,低下头腼腆地笑了笑,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开心。
假设她是个孩子,那么看见那间房的亮灯等同于不小心打破的花瓶奇迹般的复原了。
“你们两个……”何落姿欲言又止,他们两个垂头丧气的,应该没发现什么,她想把房间亮了的消息告诉他们,想想还是算了。
他们听到她的半言,做的仅是抬了下头。
二楼的灯灭了,正对那面墙坐着的何落姿低下头不安分的激动着,她的心好像有一套鼓点,那轻轻的脚步声屡次扣中她心扉。
“吃饭没,我饿了!”司徒懒洋洋地半睁着眼,院子暗洞洞的,人无精打采着。
“司徒?”柯铭签和箫飒一齐扭头,看上去他们的关系非常亲密友好,他们把身体已无大碍的司徒搀到落姿对面的长板凳上坐下。
“不瞒你说,我们也饿着呢!”箫飒没有一个明确的抱怨对象。
“你们不吃晚饭吗?我梦中都闻到香味了。”司徒的右脸用白纱布和绷带绑住,遮挡了血肉横飞的熟脸,否则箫飒要啃一口。脸部的神经众多,幸好没伤到。
“同甘共苦,你不吃我们就不吃。”虚情假意,司徒才不会相信从箫飒嘴中喷出来的大瞎话。
“你都还生死未卜,我们怎么吃得下。”柯铭签的回答还算中肯。司徒姑且接受。
“我现在神清气爽,睡饱了,怎么还不吃饭?”怎么说呢,今天晚上的司徒和往常不一样,格外热情和亢奋,也许是由于加了兴奋剂药物引发,也许是青春的荷尔蒙主导。
何落姿的眼神不敢和司徒清冷的目光直接对视碰撞,夜晚气温直线下降,可她心里捏着一把火热的烧心的汗,她的视线至今徘徊在门口,期待三个仆人赶紧提着食物回来解无话可吃的燃眉之急。
念曹操曹操到,他们真的就回来了。何落姿和箫飒起身接过篮子。
三人绝对去泥地打滚了,浑身红泥黄泥脏兮兮的,而食物完好无损,他们一脸惊魂未定,落姿又给了他们更多的银子,叫他们今夜去澡堂洗澡住客栈。
办妥了手下的事,何落姿回到座位,正如她所料,收到了箫飒的溢美之词:落姿啊,你和你的手下太了不起了,不怕鬼,而且送来得也很及时,司徒刚醒。
“什么刚醒,我醒半个小时了好不好,瞎子,你就是瞎子。”司徒凶相毕露,只不过天太黑,外人看不见。
“你醒半个小时了,怎么不叫我们了,你在干吗?”箫飒边拆锡纸边问。
“你说呢,你们三个把我房间的地板踩成煤炭挖掘现场,了不得。”司徒隐忍不发,“你说,我叫你们当清洁工,你肯吗?”
箫飒笑笑不说话,这个话题好尴尬。
“好吧,吃饭了,别讲。”何落姿站起来掰了只大鸡腿递到司徒前面干净的荷叶上,碍于面子,不直接给他。
这时,司徒往往要说一句扫兴的话,他半抬起眼显得很硬气,“我说,你的手洗干净了吗?”落姿看在曾伤害过他的份上,嘬响手指以表她坚不可摧的决心。
这只鸡剩余部分属于箫飒一人,落姿吃烤明虾,柯铭签畏畏缩缩,他懂得主家的规矩,主人和下人从不坐同一张桌子,司徒见到了他的畏怯,于是把一些食物抬到他前面。若是鸡腿他吃,他也会给的。
他们欢愉了近两个小时,接下来该讨论住房问题,又是同样的道理,世界上只有两种人。
司徒第一个有异议,“为什么有钱人还和我们挤?不付钱黑不黑心?给仆人钱去澡堂洗澡去客栈住房,自己却搁这装穷酸?”
大家心知肚明,一一耽视着何落姿,企图侵吞他们的财产,或者驱逐出境。
何落姿用手帕擦了擦油光水滑的细唇和油腻腻的手,避忌锋尖对麦芒,“你们收拾桌面,我先冲凉休息去咯!”
何落姿头也不回地朝二楼司徒的房间走去,“听说你刚刚拖地了,正合我意,我有洁癖最爱干净。”
司徒气得咬牙直跺脚,连忙追上去,想把人拦下来。
“看来不得不我们收拾桌面的狼藉了。”箫飒无能为力地对柯铭签说。一桌吃时饭香香辣辣,相信散席时没人喜欢面对盘子里的残渣。
花了两人大半个时辰,院子重新焕发勃勃生机,光洁如新,沁心的花香将陈旧的食物香气从头到脚尘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