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裹挟着凄迷秋雨,在城市街巷中肆意穿梭。
湘省省城南边某处隐秘庄园内,空气似乎凝固,气氛异常凝重。
入园道路上,一排排黑色豪车静静停放。雨水滴落车身,发出细碎声响。
庄园门口,黑衣保镖们站立两行,他们手中黑色雨伞在雨中显得异常醒目。他们面容冷峻,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哀戚与敬意。尽管他们平日里是铁血硬汉,但此刻也无法掩饰内心的颤动。
内部,灯光幽暗而庄重。在灵堂中央,长明灯静静燃烧,仿佛在为逝者指引归途。
棺椁周围,白色鲜花簇拥。花香与烛烟交织,氛围让人产生一种超脱尘世之感。
火老倌静静坐在椁侧,一张张纸钱在他手中折叠成形。他脸上波澜不惊,岁月痕迹横刻在他脸上,透出几分沧桑。
江雅琴身着素衣,双眼红肿,匍匐在椁前长毡上抽泣。
瓜瓜站在角落,被一位年轻保姆轻轻牵着。他不时张望,眼中带着些许迷茫,不时呼唤着“妈妈”。
也就是这声声稚嫩呼唤,像是给江雅琴注入一丝丝力量,让她在无尽悲痛中能坚持下来。
宾客们被眼前这哀伤一幕所触动,默默擦拭着眼角泪水。
灵堂不远处一处偏厅内,此刻却人声鼎沸,议论纷纷。雄天公司内部股东们齐聚一堂,各怀心事,气氛复杂。
赵柱第一批跟随王雄来省城创业,且初期有过投资,王雄便赋予他3%的公司股份。后其陆续收购,手中股份已达到公司总股本的7%。
时过境迁,赵柱早已无法跟上公司日新月异的发展步伐。但他却毫不自知,没有退居二线的自觉。王雄只得设立一个可有可无的后勤部,以此来安置他。
后勤部隶属于行政部之下,而行政部经理却是波叽兼任。且波叽名下还挂着一个看似与雄天无关的建筑公司,专门负责拆迁和基建。
为此,赵柱心生不满。波叽资历较浅,股份比他少,却凌驾于他之上,这让他始终耿耿于怀。
两名由赵柱亲戚充当的后勤部职员,负责采购公司日常用品、办公耗材。闲暇之余,他们便在办公楼内四处游荡,俨然纠察模样。
但凡发现背景不显的员工摸鱼,他们便会毫不犹豫训斥,甚至罚款、扣奖金。这种高人一等的打工生活,让他们乐在其中。
王雄上下班只开一辆凯美瑞,这让赵柱颇为烦恼。
他车库里停着好几辆千万级别的豪车,却不敢在公司炫耀,只能在深夜偷偷开出去过瘾。
为了不超过董事长座驾,他不太情愿购置一辆让他嫌弃无比的大众朗逸作为日常通勤用车。
电脑打字难以掌握,赵柱曾尝试手写板,却因错别字频发,惹来诸多笑料。自此他变得不敢再在公司qq群、微信群发言。
偶尔到公司上班,他也只喝喝茶、看看报、玩玩蜘蛛纸牌,爽得不能再爽。
赵柱此刻发现,除王雄之外,他与火老倌是持有股份最多的股东。这个认知在他心中激起层层波澜,不由得开始暗自盘算。
火老倌早已不再插手公司事务,而他儿子火平安虽然被王雄精心培养以接替父亲的职位,但实际上却是个随波逐流、毫无主见的角色。
“诸位,雄哥不幸离世,但公司不可群龙无首,我建议重新选举一位董事长。火平安代持火哥的股份,他性格沉稳、学历也是我们当中最高的,我认为他暂代董事长一职最为合适。”
赵柱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轻蔑,他瞥了火平安一眼,言不由衷。
“柱、柱哥,我不行,真的不行,还是你来吧。”
火平安结结巴巴推辞着,赵柱对其慌张反应很是满意。
他吐出一口烟雾,环顾四周,“那其他兄弟的看法呢?”
“啪!”
波叽猛然一拍桌子,眉头紧皱,声音中带着明显不满。
“赵柱,你特么召集我们,不为安排雄哥后事,就是为了讨论这些?”
“雄哥刚走,你就迫不及待要打公司主意?”
波叽越说越气愤,他豁然起身,双眼圆睁,手指直逼赵柱。
“雄哥英灵在前,老子今天就不揍你了。但这笔账,我记下了,你给我等着!”
赵柱显得风轻云淡,他深吸一口雪茄,脸上浮现出淡淡笑意。
“波叽,你也是有孩子的人,怎么动不动打打杀杀呢?现在是法治社会,讲究的是这个。”
他右手拇指与食指摩挲几下,像是在数着一张张钞票。
“你!”
波叽一时竟无言以对,但很快便恢复镇定。
“说到财力,嫂子现在的股份不比你多多了?轮到你在这里哔哔?”波叽语气中充满嘲讽。
赵柱不为所动,他说道:“嫂子现在只是家庭主妇,她唯一的管理经验也只是多年前管过一个小小演艺中心。现在,她整天围着孩子转,据说经常为小学生做作业的事情而歇斯底里。公司能交到她手里吗?那外面的投资者会怎么想?他们知道了难道不会想撤资?”
“是这样,没错,柱哥说得有道理。”
火平安等几个缺乏主见的股东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啪!”
波叽再次猛拍桌子,显得极不耐烦。
“赵柱,继续做你的白日大梦,还想当董事长,回去后撒泡尿好好照照吧!老子没兴趣听你们这群人废话。我去门口接金哥了。”说罢,他推门大步流星而去。
“什么金哥?难道是李金玉那屌丝回来了?”赵柱暗忖,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哼,不管是谁,敢挡在老子前面,都让他不得好死!”
赵柱心中暗暗发誓,眼神中透露出阴冷与狠戾。
……
瘦狗将车驶至入口,保镖们却没有要放行的意思。
正当瘦狗准备按响喇叭时,李金玉连忙制止,他推开车门走下去。
他的肌肤因长年在田间劳作而变得黝黑,身上那件林地迷彩服因多次洗涤而略显黯淡,褪去了昔日光彩。
他脚上那双解放鞋破旧不堪,鞋面上绽开的破旧洞隙,像在无声诉说着他生活的艰辛。
他的形象,甚至比工地上挥汗如雨的民工还要显得沧桑与困顿。
由于沉浸在深深悲伤之中,再加上长时间坐车,李金玉刚踏上地面,就感觉双腿一软,随即双手支撑在泥水里。
起身后,他在衣服上擦擦手上的泥水,便要往园中走去。
保镖们见状,连忙伸手阻拦。一名保镖嚷道:“哪来的叫花子,这里没饭蹭,赶紧滚!”
另一名保镖眼尖,看到李金玉乘坐的豪车,连忙制止他的同伴。
“你见过坐揽胜的叫花子吗?别……”
这名保镖话音未落,喊叫花子的保镖便被李金玉不耐烦地一巴掌抽翻在地。
他想要怒喝一声“滚开”,但此刻的他却仿佛被悲伤扼住喉咙,怎么也喊不出来。
其他保镖见状,纷纷围过来,严阵以待。以防万一,保镖队长按下庄园关门按钮。
那名之前对李金玉身份存疑的保镖,此刻也毫不犹豫与其他兄弟站在同一立场。这不仅是上面老大立下的规矩,也是为以后自己被人欺负时,兄弟们不会靠在边上旁观。
“啊!”
李金玉喉咙终于发出声音,他大吼一声。黑瘦身躯在这一刻仿佛被注入无尽的力量。
波叽恰巧从室内走出,从铁门后窥见这一幕,眼中无比兴奋。此刻的李金玉,与监控中那个萎靡不振的形象判若两人!
他口中喃喃,“金哥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波叽脸上露出深深笑意,心情愈发激动。
“打伤了人?我来赔!那要是打死人了呢,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金哥能回归,一切都值得。”说完,他双臂抱胸,安心做起旁观者。
“嘭!”
震耳欲聋的撞击声让波叽从短暂恍惚中惊醒。
李金玉已将门外的保镖一一放飞,并一脚踹开了大门。他旁若无人直奔屋内,完全忽略发呆的波叽。
此刻,瘦狗还在笨拙地倒车,波叽无奈地摇摇头,指派一个小弟过去协助。
在确认王雄已经死亡的事实后,李金玉只觉得世界再一次陷入万籁静寂。他凝视着王雄遗像,灵魂也像飘向了另一个世界。
趴在地上的江雅琴,迷蒙视线中看到一身迷彩服。她知道,李金玉来了。
她努力地想要站起来,但长时间拒食和极度悲伤已使她力不从心,只得扯了扯李金玉的裤角。
“金玉……金玉……你过来。”
她的声音沙哑微弱,几乎难以听闻。
瓜瓜飞奔到她身边,哭泣着喊道:“妈妈,妈妈。”
李金玉这才注意到地上奄奄一息的江雅琴。
往日的优雅从容已消失不见,如今只剩憔悴不堪,她双手颤抖着无法支撑身体。
李金玉急忙上前,轻轻将她抱起。
“嫂子,你怎么了?是你在叫我吗?”
江雅琴拉起瓜瓜的手,将其放在李金玉的手中。
“金哥,以后,王金玉就靠你了。”说完,她双手一松,陷入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