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寄秋并没有等很久,他刚到大门口没一会儿,秋凌就亲自拎着一大只沉甸甸的黑色手提旅行包出现了,并特意叮嘱他不要被别人看到里面的东西。
等拿到货后,已是晚上七点左右,李寄秋赶忙去食堂打包了两人份的饭菜匆匆赶回宿舍。而玲云筱早已翘首以盼多时,正打算下床穿衣服去找他。
李寄秋帮玲云筱从床上起来,扶到桌边坐好,然后打开了秋凌交给他的黑色旅行包。
当包被打开的那一刻,两人都被里面的东西震惊得哑口无言。
将近二十盒猪肝罐头整整齐齐地码放在包里,还有一罐四百克的红糖和三罐鹌鹑蛋罐头。
十几个用绳子扎起来的纸包放在另一边,上面写着血参、淮红花、干归、虎兰等等不知所谓的名称。
“这......这都是什么东西?”李寄秋拿起一个小纸包,上面写着胡芎二字。
“这些都是有活血化瘀功能的药材!”玲云筱从纸包堆里拿出一张叠起来的纸,展开大致扫了一眼,“这张纸上写了药方,该怎么煎药说得都很明白。”
李寄秋从这堆丰富的物资下面又翻出一只崭新的小电煮锅,心里感觉有些五味杂陈。他好像把自己给卖了个不得了的价格。
“这些......这些东西可不便宜。不对,这根本不是一般人能搞到的!”玲云筱呆呆地看着药材,片刻的愣怔后,她猛然惊醒,一把抓住李寄秋的手腕紧张地问道,“你、你告诉军队自己能感知灰雾的事了!?”
“放轻松,没那么严重。或者说,我其实没受到什么重视。”李寄秋轻轻拿掉玲云筱的手,随后把今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知了对方。
玲云筱听完后,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道,“仅仅因为有探测器所以你的价值不大,我觉得不太可能。你作为一个人,单论灵活性和对环境的适应性就比探测器强得多。更何况,军队不也带着你出去实践了吗?他们肯定也注意到你的感知不仅不受车速影响,而且距离也比探测器更远。”
李寄秋点点头,拿出水壶,冲了瓶红糖水递给玲云筱,“我也这么觉得,那个秋凌很可能是在诈我。不过她大概也明白骗不到我们,所以才会如此大方地送这么多东西来。但是,她的结论应该没错,我最好不要把自己的能力再告诉其他军方的人。”
“谢谢,我赞同。”玲云筱接过水壶,轻啜一口温热的红糖水,那甘甜瞬间弥漫开来,让她不禁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真好喝......秋凌说基地内部斗争严重,这是真的,我之前不就跟你说过。而且,情况还越来越严重了。”
“以前是地方政府官员和基地原本的军方互斗,现在已经演变成了双方都从对方那里拉拢一批人,混战在一起了。有不少人还是两面派或者多面派,谁给的好处多他就跟谁。”玲云筱嘲讽道,“这么座小基地,能拍好几部职场剧了。”
对于这种发展,李寄秋倒是毫不意外。在末日降临后,一个封闭的环境中难免会出现争权夺利这种事。更何况那些官员们本就十分擅长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品尝过权力滋味的人不可能那么轻易地放弃权力。
所以,身为普通人的自己最好还是别卷入这股旋涡当中。
“那个秋凌,虽然表现得一直都是个好人,但我觉得她没有那么单纯。”玲云筱紧紧握着水壶,目光低垂,语气中带着几分内疚和忧虑,“你现在变成了她一个人的棋子,不知道会被怎么利用。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打住,不要道歉。”李寄秋摆摆手制止道,“你身体不舒服还要卖力工作,不也是为了我们两个人吗。我听秋凌说,你之所以会这样就是因为前段时间劳累过度,以后悠着点,不要再这样勉强自己了。”
“可是......如果她要你留在基地怎么办?”玲云筱抬起头,有些担心地说,“而我要去济阳市,那咱俩不就又分开了?李寄秋,她有没有说这方面的安排?”
“没有,她只说了要我为她工作。”李寄秋心里也没什么底,只能安慰玲云筱说道,“没事,船到桥头自然直。”
五天后。
一名士兵突然找上门来,要求李寄秋跟着他走,说是秋凌有紧急任务。
士兵只知道此次工作要离开基地一段时间,具体去干什么、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他也不清楚。
玲云筱满脸担忧地轻轻扯了扯李寄秋的衣袖,似乎是想阻止他去,但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没关系,我很快就回来。”李寄秋虽然自己也有点慌,但还是强作镇定地抚慰了不安的玲云筱,“你自己在家......在这里按时吃药,饭也要好好吃。那个猪肝和鹌鹑蛋,每天都吃一点,不要省着,早点把身体养好。”
“嗯。”玲云筱乖巧地点点头,“等你回来。”
。。。。。。
李寄秋坐在越野车里,不时扭头望去,只见几辆大卡车紧随其后。
这次行动的规模颇大,让他心中的不安逐渐消散。起初,他还以为秋凌要安排自己去做些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刚上车的时候,秋凌就已经把大概情况做过了介绍,此刻正坐在旁边闭目养神。
在基地以西九十多公里之外有一座县城,前段时间疑似被灰雾袭击。之所以称之为疑似,是因为从外面看不出任何异常,甚至还能看到县城中有人在活动。但是,任何试图接近县城的人都没有再回来。
军方的侦察兵发现了这个异常县城,于是迅速展开调查。他们向附近的幸存者了解了情况,据一位幸存者描述,他曾亲眼目睹自己的朋友小心翼翼地进入县城,不久后便与一名突然出现的陌生人进行了短暂的交流。随后,他的朋友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县城深处,从此杳无音信。
如果单单如此,倒也算了,关于隐形灰雾的传闻此时已经在幸存者聚落之间广为流传,人们都知道有这种危险的陷阱。但是,这片灰雾不仅在悄无声息地吞噬着外来者,甚至还在主动释放危险的东西。
为了验证幸存者的证言,一名侦察兵主动请缨,成为了这片灰雾的牺牲品。
其余侦察兵亲眼目睹了发生的一切。几个看似正常无异的人从县城中走出,他们的外貌、表情乃至肢体动作均与常人无异,甚至能在远处通过喊话与他人进行简单的交流。
然而,当侦察兵靠近这些个体时,便像被某种无形力量束缚一般,瞬间失去了行动能力。紧接着,在短短半分钟内,这位侦察兵也沦为那些“假人”中的一员,继续着这场诡异的蔓延。
根据周围的幸存者讲述,最近自灰雾中涌现的假人数量急剧增加,迫使他们增设了大量岗哨并采取极端手段:任何无法进行复杂对话的人都会用弓箭或者投矛直接攻击。
而这些假人在被击倒后,感染正常人类的能力似乎会暂时失效,此时就需要赶紧将其头部彻底摧毁。如此一来,假人就无法再感染人类了。
可是,随着袭击的愈发频繁,周边的幸存者村子都不堪其扰,正常的生产生活秩序被严重打乱。更令人担忧的是,假人似乎也在不断进化,它们的对话能力日益接近人类,变得更加智能和逼真,很多村子都因一时疏忽而损失惨重。
得知这个情况后,基地内部高层经过数日激烈的争论,最终勉强决定派出一个连的士兵和施工队去解决这个潜在的巨大隐患。
而秋凌,就是施工队的负责人。至于这个连队的指挥员,是个浓眉大眼、看起来一本正经的中年军官,通过胸口的名牌,李寄秋得知了这个中尉军官名叫姚永生。
根据他们两人的闲谈可知,秋凌作为包工头只能负责施工方面的事。而作战部队则由姚永生全权指挥,其他任何人都无权干涉。
李寄秋的任务,是精确划定县城灰雾的边界。然后由施工队搭配临时征召的当地幸存者在这个界限之外修筑一堵围墙,彻底地将整个县城和假人们封锁在里面。县城两面邻水,而假人至今尚未习得游泳这项技能,所以施工队的工作量不会很大。
随着目的地逐渐接近,那种熟悉的、难以抑制的不安情绪再次如阴云般笼罩在李寄秋心头。
车队前方传来时而稀疏、时而密集的枪声,把正在打盹的秋凌给吵醒了。
“姚中尉,前面是什么情况?”秋凌抹了把脸,困倦神色一扫而空。
坐在副驾驶的姚永生回过头,态度近乎于有些尊敬地回答道,“没事,先遣队在射杀那些从灰雾里出来的假人。”
到底你俩谁的军衔更高啊?李寄秋有些费解,实际指挥一个连的中尉怎么会对秋凌这个包工头少尉如此敬重。
还没等他想明白个中原委,车子已经停了下来,秋凌简短地说了句“跟我来”就自顾自地推开车门离去。
李寄秋赶忙跟上下了车。一片简易的停车场映入眼帘,十几辆大小车辆整齐地排列着。视线稍远,几十顶各式帐篷在空地上拔地而起,宛如一片临时城市。上百名青壮年熙熙攘攘地聚集在帐篷区旁边,在他们前方,一名军官正手持大喇叭喊着什么。
另一边,几十个身穿迷彩服的士兵手脚麻利地搭建着军绿色帐篷,还有几名士兵已经整装列队完毕,正准备分乘两辆外观粗犷、轮子硕大的全地形车出发,不知要去往何处。
与此同时,营地后方传来了“嘎吱嘎吱”的重型机械声,两辆挖掘机正慢吞吞地从远方驶来。
李寄秋并不喜欢这番喧闹的景象。越是热闹的地方,就越让他感觉自己是个外来者。
“上车。”秋凌走到一辆指挥车旁,拉开车门对耷拉着脸的李寄秋笑着说,“你越早完成工作,就能越早收工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