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既定计划,敢死队被分成两个小组执行任务。第一组负责重新启动发电机组,而第二组则直接冲向主控制室。一旦发电机组成功重启,预计在二十分钟内即可开启闸门进行泄洪。若是发电机或者总控室有什么意外突发状况,就马上派人离开灰雾干扰范围通知指挥部。
可是,水闸既没有打开,也没有任何敢死队员与指挥部取得联络。
第二队出发了。
这次指挥部等待了一个小时。然而遗憾的是,第二队在进入灰雾区域后,也如同第一队那样失去了所有联系,仿佛消失在了无尽的深渊中,再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看到姚永生咬着牙又准备下令第三队出发,秋凌发话了,“等等,姚中尉。就剩下三支工兵预备队了,应该慎重一些。我有个问题,水坝在被灰雾覆盖之前,里面有多少人?”
“不知道。”姚永生摇摇头,“但正常来说,上阳市水坝常驻工作人员应有五百四十六名,灰雾爆发时大概有七十多人逃出,至少有四百多人留在了里面。”
秋凌快速划起手中的平板电脑,而后瞪了姚永生一眼,不满地说,“你们在制定方案时难道就没考虑过这四百多人已经全部转变为感染者了吗?如果水坝里面有四百多个感染者,你要十四名自己都随时可能发病的敢死队员怎么应对它们?”
“可......可感染者最多只能活十二个小时啊......”听闻此言,姚永生也有点不自信了,“而且,很早以前就灰雾里做过实验,动态传感器和生命探测仪也没监测到任何活物......”
“那是在灰雾外只能活十二个小时!!报告上可没说在灰雾内能活多久!!”秋凌将平板随手丢给身边的卫兵,指着姚永生的鼻子训斥道,“你们怎么这么教条主义?灰雾到现在都是个谜,就应该以最坏的打算考虑情况!如果感染者在灰雾里可以不吃不喝地永生呢?如果感染者在灰雾里还具备一定智力会隐藏自己呢?甚至说,感染者在灰雾内根本就不算种活物、不会被生命探测仪和动态传感器发现呢?”
见姚永生被自己怼得哑口无言,秋凌也懒得再多讽刺对方,而是当即拍板道,“从现在开始,由我接手现场指挥工作......姚中尉,你不用露出这种表情。按照你那套死板的计划继续下去,任务必然失败,你回去也要受处分。现在有我给你背锅,你应该高兴才是。”
姚永生原本一脸的不悦瞬间凝固,似乎猛然意识到这话确实不无道理。
“现场这里有两个步兵连和一个后勤保障排。只留下后勤保障排,其余作战士兵全部配枪,负责护送两个工兵敢死队进入灰雾。”秋凌不假思索地下令,好像这个计划早已在脑中成型,“在灰雾内看到任何感染者直接开枪,身边的战友如果被感染了也要立刻击毙。”
“什么!?”
姚永生大吃一惊,还没等他开口,身后的参谋就出言反驳道,“士兵们对自己的战友怎么下得了手?还有,你这样全部梭哈,如果又失败该怎么办!?”
“呵呵,之前人体试验的时候,不是已经把感染者视为怪物而不是人类了吗?怎么这时候又变了?”秋凌冷笑起来,“如果失败了,那就把基地里那些‘民兵’拉过来继续,养他们不是只为了看大门。”
“而且,若是大坝决堤,我们在山里的基地也许不会被淹,但周围方圆几百公里的幸存者聚点都会被洪水淹没,基地也就再不能征收到任何物资。”
个子并不高的秋凌站在那里,她的眼睛宛如两道锋利的刀刃,冷冽的视线缓缓掠过姚永生及其身边的几位参谋,那冰冷的目光仿佛使周围的空气温度都不自觉地降了几度。
“你们以为自己是在为至少三千万可能受灾的百姓拼命?心里还不服气?觉得自己是精英不该做这种事?错!军队现在是在为自己拼命!为你们在基地里的那些家人拼命!!”秋凌的声音不大,语速也不紧不慢,但无形之中却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没有那些百姓,军队吃什么穿什么!?你们以为自己平时吃的东西都是从哪来的?天上掉下来的?中州省早就在闹饥荒了!百姓们勒紧裤腰带也乖乖让军队征收是因为什么?是怕那几杆破枪?错!是因为军队还能干点事!!起码还能保护他们!!!”
“我告诉你们,要是现在不去阻止大坝决堤,等百姓们因为洪水都死光逃光了,你们最后的下场也是饿死或者带着家人去当土匪强盗!!”秋凌的声音愈发高亢,随即又阴阳怪气起来,“如果你们怕死,我建议现在就回基地,在洪灾爆发前带上你们的妻儿老小马上逃跑,找个地方去当土匪!!”
“......”
秋凌的一番呵斥效果显着,无论是参谋、军官,还是士官,乃至姚永生本人,皆不由自主地收敛了神色,缩紧了肩膀,低下头默不作声。
“姚中尉,别担心。”秋凌走到姚永生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改刚才的严厉语气温和地说,“我是监督员,是这里的实际最高负责人。如果这两个连都死光了,最后哪怕枪毙也是我担责任。现在,请你按照我刚才的计划,马上下令。”
“是......是,长官。”
姚永生刚准备转身离开,秋凌又叫住了他,“等等。姚中尉,如果战士们有什么情绪,我刚才怎么说你就怎么转达。另外,告诉他们,所有失踪者和遇难者的家属,我会向上级申请给予优待。要是还有人不服从命令,你告诉我,我来做恶人。”
“不必了,我保证会说服所有战士,军队没有那么白眼狼。”姚永生明白秋凌说的‘做恶人’是什么意思。现在全国全军处于战时状态,态度恶劣拒不执行军令的顽固分子,监督员有权力当场执行军法。
“监督员,您在这看好了,我们保证完成任务。”姚永生撇下话后,快步离开了指挥帐篷。
半个小时后。
随着一阵沉闷而有力的机械轰鸣,水坝的钢铁巨闸缓缓开启了它的巨口。最初,只是一丝细流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但很快,这股涓涓细流汇聚成了不可阻挡的力量,水闸之后积蓄已久的巨大水量开始挣脱束缚,汹涌澎湃地冲向闸口。
水流快速由缓至急,最终化作万马奔腾之势,从闸门中狂野地喷涌而出。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洪水如脱缰野马般沿着河道浩浩荡荡地向前奔涌而去。
临时指挥中心里一片死寂,没有人为这来之不易的胜利欢呼雀跃。
因为,二百二十六名冲进水坝的战士没有一人再从灰雾中离开。
姚永生缓缓走在河岸边,凝视着身旁奔腾的洪流,心中满是那二百二十六名士兵出发前夕,齐齐注视着自己时的面容。
一抬头,正看到秋凌站在前面纹丝不动,似乎在盯着大坝发呆。
借着雨水抹了把脸后,姚永生打起了精神,走过去说道,“监督员,我们该回基地了。观察组会继续留在这里,进一步确保大坝的情况,同时注意是否有幸存战士出来。”
“哦。”
秋凌转过头,她那张雨水淋漓、英气逼人的面庞上,隐约透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悲伤,但更明显的则是坚如磐石的决心与坚定不移的意志。
“姚中尉,火车难题看起来也没那么难。二百二十六人和三千万人,太好做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