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哨卡非常地顺利。
李寄秋给出的过路费是块被自己啃了一角的奶糖,随手捡了片干净点的树叶包裹着。
守卫似乎已经见多识广,看到奶糖后并未有什么惊讶之色。只是舔了舔确定是真货,然后又让李寄秋脱下遮蔽全身的斗篷以防止他携带了什么大件的危险物品。
做完极其简单的目测式安检后,李寄秋进入了哨卡另一边。
与秃顶老头说的一样,过了哨卡之后的国道两边全是各种小贩摆的摊子,形成了类似庙会那样的市场,只不过规模要比庙会小得多。
在道路的左侧,坐落着潞安县的城区,整个县城被古朴的青砖城墙紧紧环抱。城门处以及城墙之上分布着五名装备着自动步枪的守卫,他们警惕地盯着每一个过往的人。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李寄秋大致扫了一眼,眼前的这个市场虽然规模小,但东西还是挺齐全的,他想买的食物基本都有。
然而,这些摊位上小商贩售卖的各类农作物质量参差不齐,其中不乏发霉变质等劣质之物。因此,它们的兑换价格也相对低廉。
根据那两个老头所说,真正好些的商店都在潞安县的县城内,而进入县城还要再给一次“进门费”。
李寄秋又交出一颗奶糖给县城的守卫,而这次,守卫的搜身更加严格。除了没要求打开背包外,他对李寄秋浑身上下都仔细地进行了搜查。
刚刚的摊子应该更适合那些囊中羞涩,只求填饱肚子即可的人。但自己的手头其实还是很宽裕的,正所谓穷家富路,李寄秋宁可多出点血也不愿意吃那些劣质食物,以免引起拉肚子或者食物中毒之类的。
背包里面,甜口的食品有一斤奶糖和一斤砂糖。咸口食物不包括咸菜牛肉干之类的也有一斤半精制细盐。
这些都是玲云筱帮忙整理背包时硬要自己带上的。
“你让我多带盐我知道为什么,人类离不开盐。但为什么要带这么多糖?”李寄秋拎着两斤重沉甸甸的糖面露难色,“这个真的好沉啊,背包其他东西已经够重的了。”
“糖虽然在平时吃饭就会摄入,没到盐那种不吃会死人的程度,但糖还有别的用处呢。比如可以拿来交换物资,糖可是人类永远都想追求的味道。”
玲云筱边嚼着黑巧克力,边上前抢过两包糖不由分说地塞进背包里,“糖甚至可以短暂地缓解生理性抑郁症患者的症状。万一哪天你流落在外了,这些糖就是你最好的硬通货。”
现在,李寄秋已然明白了玲云筱的用意。糖,确实是种相当好用的货币。
县城内部虽透露出一丝荒凉与衰败的气息,但在很大程度上仍保留着雾灾前的风貌,街道异常干净,几乎不见杂物。行人中,不论是本地居民还是携带着大包小裹的外来者,他们的着装普遍显得更为讲究与精致,不少人身上的服饰甚至比李寄秋那件掩藏于斗篷下的专业户外装备更加考究与高级。
如此看来,潞安县幸存者的日子过得大概还挺舒服的。
按照指示牌,李寄秋很快便找到了县城里的商店。
不出所料,县城商店内的商品种类更加琳琅满目。尽管每种货物的数量都不算多,但因其位于交通要冲的优越地理位置,商品的多样性异常丰富。
这里销售的农作物品质比外面的小摊明显高出一大截,其中还包括了许多李寄秋很久没见过的东西,如珍贵的大米、白面,新鲜的莴笋、茄子,以及猕猴桃和梨子等等。
虽然已经预想到这里的商店兑换价格绝不便宜,但最终结果还是让李寄秋有点肉疼。
三十颗进口高档奶糖换来了十五斤玉米面窝窝头和二十二斤土豆红薯。而且讲价在这里好像没什么太大用,老板脸上写满了“爱买买不买滚”。李寄秋拼力讨价还价的结果也只是对方如同施舍般多给了二斤红薯。
在把货往自己的小拖车上装时,李寄秋“随口”问道,“老板,哨卡外面那个车队的废墟是怎么回事啊?看着还挺新的,现在还有这么大规模的车队?”
“那个车队?我也不太了解。”啤酒肚老板坐在椅子上,艰难地弯腰剪着脚指甲,“好像是个政府方面的车队,被人给埋伏了。那天晚上枪炮声响了一整夜,贼tm吓人。”
“还挺新鲜。那个车队就没剩下什么活人吗?”李寄秋继续诱导式询问着,“那么大个车队,换我肯定第二天就去捡东西了。”
“啧,小兄弟你胆子大,我可不敢。”老板轻哼一声,“我哪知道有没有活人,你真好奇上饭店打听去,我不晓得那么多。”
见老板已经下了逐客令,李寄秋也不好再多问,道了声谢后离开商店。
根据两个老头所说,饭店顾名思义,就是潞安县本地幸存者下馆子的地方。同时,饭店的楼上还有客房,可以接待那些出手阔绰的过路行商。
当李寄秋一路询问本地人车队的传闻并抵达饭店时,已是下午三点左右。遗憾的是,关于考察队的消息仍未有丝毫线索。因此,今晚必须要在潞安县留宿了。
饭店老板盯着李寄秋递来的、表面留有明显齿痕的两截奶糖,不禁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抹丝毫不加以掩饰的轻蔑。在确认奶糖的真实性后,老板随手扔过来一把钥匙,并用眼神示意对方看向绑在钥匙上的布条,其上清晰地标着房间号码。
李寄秋心中略感懊恼。在物资丰富的潞安县城里,无论是本地居民还是外来行商,似乎个个财力不俗。过分的小心谨慎反倒让自己显得有些局促,宛如初来乍到的土包子一般。
不过话又说回来,孤身一人的情况下,再怎么慎重些都是应该的。
李寄秋没有马上回房间,主要是也不放心把那么贵重的行李丢在房间里不管。于是,他又用一半奶糖作为“餐费”点了满满一大碗骨汤炖土豆,外加两个小西红柿。
自己的维生素片其实还多得是,但嚼干巴巴的维生素片和吃汁水充足的蔬菜水果是两码事。
用餐之际,李寄秋试图与老板攀谈,希望能打听到有关车队的消息。无奈老板十分高冷,对除了住宿登记与点餐之外的任何话语都置若罔闻。
装什么逼,不就是仗着路段好才能开起来店吗。Nmd。
面对老板的漠然反应,李寄秋内心虽有不满,暗自腹诽了几句,但依然保持耐心,静静等待夜幕的降临,期待着可能会出现的、对自己至关重要的访客。
等吃完炖土豆之时,天色已近黄昏。随着不知哪里的钟声敲响十次后,陆续有人来到饭店就餐喝酒,一直死气沉沉的饭店大堂慢慢开始活络起来。
李寄秋坐在角落,慢慢啃食着西红柿,竖起耳朵倾听嘈杂饭店中人们的对话。
“今天只过去了五十九个人,越来越少了。”
“为啥啊?咱们这以前我记得最多时一天能过去三百多人,怎么现在都少成这样了?”
“不清楚,好像是有地方一直下暴雨,发洪水了,淹了好多村镇......”
“洪水?不是说南边有地方都要闹饥荒了吗?好像县长还准备开会说再搞次训练,应付那些逃荒的灾民。”
“也是啊,我感觉最近天气越来越奇怪了,你们有没有发现?”
“有有有!”突然,一个穿透性极强的尖利男声传来,“跟你们说,我昨天遇到几个支江来的行商。他们说支江那边已经大半年没下过一滴雨,连旁边的大江都干了!!大江旁边本来还有很多人住,但因为江干了没有鱼,好多人都逃走了!”
“放屁!”
“大江会干?净tm胡吹。”
“咱们旁边的浊河都没干过,大江会干?”
“老鼠,你上次不是还听别人说有种灰雾里面有黄金所以要去淘金吗?黄金在哪呢?”
“就是,我还等着你拿黄金砸死我呢!”
“老鼠你改名叫老猪吧,别人说什么你都信。”
那个嗓音尖锐男人的话语激起了一片揶揄与嘲笑。顺着这独特的声音,李寄秋把视线锁定到了自己寻找的目标身上。
“老鼠”和另外几人围坐在圆桌旁,他瘦削的体形在人群中颇为显眼。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那张脸,额头略显宽大,向下渐渐收窄至一个尖细的下巴。两颗门牙不安分地超出唇线,微微外翘。从远处观之,他的面容正如其绰号所示,活脱脱一副“老鼠”般的形象。
“tmd,你们又没出去过,怎么知道人家说的是假的?”老鼠气得脸红脖子粗,据理力争道,“人家行商到处走,不比我们窝在这里见得多多了?你们才是,没一点见识!”
周围的男人嘲笑一阵后,不再搭理老鼠。老鼠也拿起桌上的酒杯,骂骂咧咧地走到了饭店角落自顾自地坐下喝酒。
李寄秋没有急着上前搭话,而是选择再多观察一下。
“老鼠”手中的酒杯内液面低浅,不足半杯。时间悄然流逝了十多分钟,他虽不断做出举杯饮酒的动作,将杯沿贴近唇边,但杯中酒水却几乎不见减少。此外,大多数人在饮酒的同时,都会搭配些许简单小食,如土豆、胡萝卜等下酒菜,而“老鼠”却是在那里干喝酒,身旁并无任何佐酒之物。
李寄秋心里大概有点数了。从背包里拿出自己早已准备好的“神器”揣进怀中,又拿出一块奶糖啃下来一半走向柜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