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景旭与秦明月都是差不多的人,他们从来不会藏着掖着等人去猜,而是做了什么就大大方方说出来,等着对方表扬。
“什么,你一晚上跑了这么多地方啊!”
秦明月扑过去搂住他脖子,双脚一跳夹在了他的腰间。
王景旭看了看周围,虽然脸红,可还是双手搂住了她的大腿,往上提了提。
“家里的稻子都没事,就是鸭舍下半截被泡在了水里,估摸着要晒很多日子才会干。那鸭子全部伏在水面上,还挺有趣。”
说着王景旭就笑了起来,他完全没想到鸭子浮着也能睡觉。安安静静的,像是假的一样。
“山上的桔梗估摸着会受损,那山水冲下来肯定都是沟壑。”
“没事了,等天晴了再埋回去就行,那玩意的根也能像种子一样用来种的。”
秦明月抱着王景旭脖子,头埋在他的肩窝里:“你怎么这么好啊。”
“你知道就好。”王景旭红着脸,又带着几分得意。
两人腻歪后,王景旭又提了一罐子汤药,带着秦明月朝着寄马的老两口家里走去。
老两口原本以为他只是寒暄客气,没想到还真的又送了药来,感动的连连道谢。
这场大雨并无造成人员伤亡,只是很多人家因为房屋漏雨,粮食浸泡无法食用。不过不少大户人家开了粥棚开始施粥,好歹帮忙渡过了最难的半个月。
人没事,但对庄稼的伤害很大。大片的高粱玉米被风吹倒,再被雨一打一泡,今年秋收不容乐观。
九月初,乔家庄的人家都收到了田家送来的红鸡蛋,包括石滩上的秦明月。
想到大雨那日田家两次送来的物资,秦明月打算去看一下大丫。
到了田家,秦明月被殷勤的下人请到了内院。这田家看似不显,可宅子是极为讲究的。碎石关这么干旱的地方,他们家里竟然不止一方池塘,还有一条人工小河穿堂而过。
“秦姐姐。”
“快躺下。”
秦明月把大丫按在了床上,丫鬟拿来一个大靠枕放在了大丫身后。
看了看长发披散,戴着镶嵌碧玉抹额的大丫,秦明月一时间有些恍惚。看不出才生产几日的虚弱,反而比上次见面更加红润健康。
“秦姐姐看什么?”
“我看你比之前更红润好看了,想来孕期没什么烦心事。”
大丫抱起身边还皱巴巴的孩子:“您看,是个男孩儿。”
孩子红红的,皱巴巴的,说实话不好看。
“是不是不好看?”
“好看。”
“哈哈哈,秦姐姐别说假话了。”大丫笑起来:“我第一眼看到的时候也觉着好丑,不过当娘的心境不一样而已。”
笑过,大丫把孩子放好:“我倒希望他是个女孩,不然我做的这一切好像都是无用功。”
不知道什么时候屋里的丫鬟嬷嬷都已经出去了,房间里就剩秦明月跟大丫,还有一个呼呼大睡的孩子。
“我的新名字秦姐姐知道么。”
没等秦明月说话,大丫自问自答:“您肯定知道了,您怪我么?我给自己取这个名字是想成为您这样的人,什么都懂什么都会。”
“这有什么好怪你的,‘月’字又不是我造出来的。”秦明月感觉大丫有些怪异,说疯不疯,但是也明显不正常。
大丫忽然又转移了话题:“乔丽云你知道不知道,被休了。”
秦明月点头。
大丫露出一脸怪笑:“她带着女儿没地方可去,我把她买回来跟乔晓雨作伴了。”
见秦明月一脸震惊,她怕拍儿子,嗔怪的看了秦明月一眼:“您想哪儿去了,我只是把她买回来伺候乔晓雨罢了,都是一个庄的,她们俩又是姑侄,正好作伴。”
“那日过后我就在想,与其让他害更多的姑娘,我倒不如给肚子里的孩子积点德。于是我就用了些手段,他就不行了。”
这里的他,明显是田少爷。
“田老爷只有这么一个独子,而现在田少爷也只有这么一个独子,所以我说要是女孩儿就好了。”
接下来,就一直是大丫一个人在说,渐渐的秦明月也知道她哪里不对劲了。便顺着她的话说道:“如果是女孩儿,那她往后就是田家的继承人,一个女性继承人,想想都让人兴奋。”
大丫猛地起身,拉着秦明月摇晃:“秦姐姐也这么觉得?”模样急切,像是个急于得到表扬的孩子。
“当然了,明明是女人在生孩子,凭什么继承人只能是男的。”
“我就知道秦姐姐能懂我!”大丫边笑边流泪,她还大着肚子的时候,娘就常常跟她说要是个女孩怎么办,田家就要在她手里断根了,这让她很是难受。
明明同为受苦的女人,为什么女人还要为难女人呢。
“那乔晓雨还留在这里,不会为难你么?”
“不会!”大丫笑眯眯的,这个时候她还是像个孩子:“田少爷那方面不行了,可火气还是要发泄的,乔晓雨刚刚好有用处。
还有,您知道乔丽云第一次见乔晓雨被虐待时的样子么?她比乔晓雨哭的更惨。不过她的女儿被我调到外院去当洒扫丫鬟了,就算是给我还在积德吧。”
说实话,秦明月并不觉着大丫有什么地方做错了。田少爷乔晓雨这样的人,就是天生一对,活该互相折磨。
还有乔丽云,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乔二娘痛苦的前半生,她痛苦后半生,正正好。
大丫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秦明月把她抱在了怀里。
“你做的很好,人就该有脾气,没道理你打我一巴掌,我还要对你以德报怨。那不是善,是软弱,是脑子有问题。”
大丫因为做了那样的事儿,她的心里一直备受折磨,觉着自己是坏人,担心报应会落在孩子身上。听完秦明月的安慰后,她收起了笑容开始大声哭泣。
秦明月抚摸着她的背,一下一下的安慰着。
秦明月又把她从怀里推起来,看着她问:“你做这些田少爷田老爷知道么?”
“知道又如何,田家就这么一个独苗了,再恶心也得忍着。”
秦明月摇头:“大户人家有个残忍的规矩,往往作用在地位低下却又生了继承人的女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