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尘捉住她的手腕,原先的云淡风轻全部消失不见,面容有些狼狈,嗓音也带着微弱的乞求:“我也受伤了。”
谢桉终于转身,轻拍他的手背:“让阿颜先陪着你去包扎一下吧,我和他讲清楚就回来。”
讲清楚什么,两个人心知肚明。
但即便如此,沈卿尘仍旧心中焦虑,理智告诉他,在这个时候,他应该表现得大度一些,让谢桉和康承讲清楚,但感性又促使他放不开手。
他不想让她去找他,更何况是单独相处,抓住谢桉的手紧了又松,他在一片寂静中,终于压下胸中的妒忌,体面的看着她离开。
“早些回来。”
谢桉笑容清浅,朝他点点头,逐渐消失在黑夜中。
沈卿尘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金颜姿不耐烦地催他,才动了动僵硬的身体,跟她一起离开。
谢桉是在一个偏僻的墙角处找到康承的。
他倚靠着墙,蜷缩成一团,头埋在膝盖上,游乐场斑斓的灯光照耀不了他分毫,他几乎要与黑暗融为一体了。
谢桉慢慢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他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注意不到外界的靠近,就连她现在距离他这么近,都无动于衷。
他的身体在打颤,溢出几声压抑的呼吸,谢桉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面前的人身体一僵,随后迅速抬起头,面露凶意,像是刚出山的小狼崽,对谁都有着警惕心。
这个地方没有灯光,只能等眼睛适应黑暗,才能将眼前的人看个大概,康承不知道这人是谁,他躲开面前人的触碰,心中的暴戾和自厌几乎要冲破胸膛:“滚!”
谢桉眉毛轻挑,不管是在她第一次走剧情时,还是第二次跟康承接触,他都没这么对自己说过话。
没想到小狗在外人面前还挺凶的。
只不过,不能凭气味认出主人,她有点失望。
谢桉丝毫不怕他,凑的更近了些,轻歪脑袋,语气带着些难过:“你真要我滚?”
面前的人久久没回复,他甚至还保持着前一个动作,夜晚的游乐场很是热闹,这个角落却像是被隔离出去了,寂静的可以听见两人清浅的呼吸。
他不回答,谢桉索性直接坐在他身边,耐心等待,她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只有寥寥几颗,看起来孤零零的。
“桉桉。”康承终于开口,声音带着沙哑。
“嗯。”谢桉将视线移在他身上,他笼在黑暗中,看不清面容。
他依旧没有动作,又是一阵沉默,谢桉有些无聊,摸到他的手,捏着他指腹的软肉玩。
康承的手很凉,手掌带着硬茧,掌心还有一道浅浅的疤,摸起来很粗糙,谢桉索性将他的手塞进自己的卫衣口袋。
康承忽然弯下腰,将头靠在她肩上,放置在她口袋里的手传来一阵阵暖意,让他酸了眼眶。
“我…好像什么都做不好。”他说,故作轻松的语气,只是声音中的颤抖和抽泣暴露了他真实的心绪。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想把你弄丢的,我明明…我明明那么喜欢你,怎么会对其他人有好感呢?我明明做了那么多,好不容易让你接受我,怎么可以拿着曾经的感情去伤害你?”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知道我不成熟,我知道我不完美,我知道我占有欲强,但我是真的想…想和你重新来一次的。”
“忘记所有糟糕的事情,弥补曾经的错误,我想要的,仅仅就是和你重新回到那段美好的时光而已…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难呢?”
康承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不知道怎么弥补酿成的错误,只会害怕又无措的流泪,泣不成声,反反复复地说着对不起。
“对不起,我伤害了你,对不起,我没能坚守曾经的诺言,对不起,我没用到被人骗,对不起,我是间接逼死你的凶手,对不起,对不起…”
谢桉的袖子被他小心翼翼地捉住,衣料起了褶皱,她听见他最后的一句话:“对不起,我喜欢你。”
被他喜欢一定很辛苦,可怎么办,他还是很喜欢她,爱她已经成了本能,他无法割舍,只能任由渴望与期许伴随着阵痛,卷席神经。
他似乎忘记了,面前的谢桉是没有两人记忆的,他所道歉的对象,是那个一心一意爱着他,最后失去所有,悲观自杀的可怜青梅。
人难道总是要失去过,才懂得珍惜吗?
谢桉淡淡的想。
天上的星星似乎多了一些,一朵朵绚烂的烟花在空中绽开,色彩丰富,流光溢彩,短暂地照亮了半面天空,也施舍给了两人几分光亮。
她忽然觉得跟康承继续纠缠很没意思。
他喜欢的是剧本中的谢桉,不是她。
真正的她是什么样子,她自己都不清楚。
她按着剧本走,体验着不同的人生,所有的谢桉都是她,但真正的谢桉又好像只有她一个。
谢桉向来不喜欢沉思,过度的思索总会让人厌世空虚,所以她拿着跳脱的性格示人,习惯性地掐断那偶尔浮现的思虑。
现在也是这样。
“我想,她已经原谅你了。”
怨气值都已经消散了,她这话也没错。
康承慢慢挺直腰背,眸中还带着水色,睫毛湿成几簇,嘴唇潋滟,他盯着谢桉,一字一句道:“如果代价是她爱上了别人,那我宁愿她永远都不原谅我。”
华丽的烟花落了幕,暮色再次恢复暗沉,夜晚的风裹挟着凉意,谢桉缓缓站起身,声音缥缈:“该回去了,学长和阿颜还在等我们。”
康承猛地抱住她:“你别喜欢沈卿尘好不好?喜欢喜欢我吧,我会很乖,很听话的,我能比他做的更好,你别跟他在一起。”
“和你一起上摩天轮的人应该是我,你也答应了的,我会在那里跟你告白,定情信物我都准备好了。”
他说着,还从口袋拿出一串红珠,塞到她手里,谢桉知道这是那串玫瑰红南红。
“沈卿尘抢了我的位置,我打他是因为太生气了,你别怕我,别怪我,是他先做错的,是他先抢了我的位置。”
“你要是觉得我太暴力,想让我给他道歉也没关系,只要…只要你别喜欢他,只要你试着喜欢我一些,我就会去做的。”
康承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廓,语速很快,像是很怕听到她拒绝的话语,着急把自己的态度全部讲明白,卑微地乞求她的垂怜,连抱着她的双臂都没用力。
谢桉没有正面回复,只说了句看似完全不相关的话。
“现在的你,赢不过他。”
想赢他,只会哭可不行,你得更努力些。
我需要的不只是一条会撒娇的乖狗,还要一条会咬人的恶犬。
快些成长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