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策马间,忽见前方平地里就起了一阵大风,端的是飞沙走石,遮人的眼目啊,只好以手遮面,兜马不前。可狂风散尽,抬头再看,但见凭空里竟现出了麻三儿等人的身影,各个目光炯炯,正在踏空而行。窦武还当是自己看花了眼啦,揉了揉眼睛再看,分明就是麻三儿等人,正出现在云端里,一颦一笑,举手投足煞是清楚,却只是见其形,不闻其声。他正纳罕不已,忽听身旁一名团勇叫道:
“俺听俺爹说过,这叫山蜃,是与海蜃齐名的,百年不得一见。”
窦武闻听,当即恍然大悟,急切间又想催马追赶,却听那名团勇又道:
“小主子不要追了,俺爹说,山蜃便是去的远了,否则断难呈现。”
一席话不亚于兜头的冷水,惊得窦武哑口无言,他自忖围子里团勇虽众,却无人能够统领,倘不能将麻三儿追回,断难击退贼兵,且绿营兵必然也败退进围子,如此一来,乌合之众济济一堂,窦家围子断然难保。他坐于马上,愧然长叹,情知自己回天无力,心中一酸不禁坠下泪来。却忽听身旁的团勇喊道:
“小主子莫忧,快看,罗刹教退了。”
窦武闻言,还道是他在宽慰自己,急回头,但见罗刹教众恰如潮水般退去,各个撇剑丢枪,落荒而走。原来连日来他们早被麻三儿吓破了胆,今见麻三儿等人踏空而行,还道是遇上了天神下凡,更兼自家乃是邪众,正气亏虚,急切间又辨不得真伪,只得再次溃去。窦武见机不可失,连忙回马,点起三五百精悍团勇,各持器械,大开围门杀将出去,汇合着有胆识的清兵,一齐追杀罗刹教匪。
这一仗直杀到了次日平明方才止歇,直杀得罗刹教众尸横满地,血流成渠,残肢断臂,哀鸿遍野,令人目不忍睹,耳不忍闻呐。四方官军也早已接到了战报,各起军马,赶来剿杀。他们冲杀了一夜,却唯独没有寻到恶灵天师的踪迹,只得各自收军,向上峰请功领赏去了。那杜关门也在此役中捞得盆满钵满,自带着手下人回县城不提,窦武等人也尽力打扫了战场,将自家所获之物尽数拉了回来,赏赐了一众团勇,又大排筵宴,犒赏三军,真个是“一朝得胜精神满,觥筹交错不胆寒。若论百战谁当勇,且看英雄敢争先。”
这一番的推杯换盏,直喝到第二天天明方止,众人全都回房歇宿了,唯有窦武,独自一人来至敌楼上,望着天边的一派朝霞,忽而竟悲从中来。他想到麻三儿等人,与自己八拜结交,且英雄血胆,慨然相助,而今不得已又天各一方,真不知何年何月才得相见。他以手抚摸着宝刀,不禁潸然泪下,恰好心念动处,想起一首诗来,遂轻声吟道:
“英雄生来胆气豪,不畏妖鬼不畏刀,他年遂了凌云志,一片干云震九霄。手边纵无倚天剑,便有至宝屠龙刀,上能擒虎在山顶,下能潜渊捉鳖鳌。妖魔鬼怪全不惧,浑似纯铁煅千遭,纵有泰山压顶险,劈破魔障任逍遥。
目光远,智虑高,天南海北走一遭,哪怕路遭千般险,视若坦途不动摇。
曾拜名师习武艺,也遇贼匪试霜毫,捉得飞贼人一个,海内驰名江湖晓。即便逃走绿林中,亦是铮铮汉一条。
也是真,也是假,拳脚好似落雨点;单刀利,花枪巧,一来一往见分晓;休说两下敢争先,颠颠倒倒甘冒险。
而今去了英雄汉,四海传扬将名显,踏上征程不回头,倒把功绩等闲看。”
窦武吟罢了诗文,却见一缕阳光洒向了大地,端的是光辉灿烂,山河如画,不禁又豪气顿生。他抽出腰间宝刀,见它映射出烂银也似光泽,不禁凌空挥舞,口中叫道:
“诸位贤弟兄长,俺窦武愿守此间,待你等回来之日,再同饮那杯中之酒。”
这正是,“大清皇朝天地暗,逆贼纷起逞凶顽,英雄自有历代出,一片正气捧苍天。”
诸位看客,这游侠第二部就此完结,预知后事如何,且看下部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