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面对尴尬的质问,狡辩道:“老爹有所不知,您本来就是个奸臣,这是大家看在眼里认在心里的,轻易不会改变。真正聪明的人,人家不会听你怎么说,只会看你怎么做。又从人性心理讲,他认定了您是奸臣,我去否认,则会遭遇他们抵触反感。相反我主动去承认,则成为了和他们的一种共同语言,他们会放下戒心,认为我礼贤下士,还认为您大度,太尉肚子能撑船。这便是儿子策论中提及过的批评和自我批评的早期形态哦,我以为您知道这事的。”
“……”
作为当朝第一弄臣,其实真没几人比高俅更会揣测别人心思的。
所以也不得不感叹于这娃的机智聪慧,细究的话,高俅虽未看过这小子的那些狗屁文章,但仅仅刚刚的三言两语,说的有门道。
“哎,你一张嘴啊。难怪除了下死命令外,老夫派去请你回来的人,去一个消失一个,几乎都‘变节‘只听你的不听老夫的了?”
高俅大为欣慰的样子,改而轻摸着儿子的后脑勺寻思:果然现在这个脑袋贵重了,看起来不能扇他后脑勺了,得保护好,脑袋里面有景秀,有祥瑞,乃是高家之幸啊!
果然有这小子的,他还真不做无用的事,弄个不伦不类的头盔整日戴着,看似滑稽,实际是有意义的。
越想越高兴。
导致高俅都几乎忘记这纨绔子弟闯的祸了,扭头喝道:“传令,除老夫和大宋皇帝,往后谁都不许摸衙内的头,违令者斩!”
“……”
等候在身边以党世雄为首的将军们,全都面面相觑一阵无语。
“退下。”
接下来高俅摆手喊走了属下们,笑眯眯的问高明:“你和林冲相处的怎么样了?”
“?”
高明还以为要被清算那些“胡作非为”呢,想不到奸臣老爹竟关心这事。
高明随口道:“相处的还行,林冲这家伙没多少节操,又人畜无害的,所以只要我不动他娘子,您又能给他前程,和解起来就几乎无难度,哎呀您是太尉大人,这种小事就不用管了。总之我做事,肯定都是有原因的。”
高俅捻着胡须淡淡的道:“老夫当然知道知道林冲是什么人,主要是怕你死性不改,就惦记他的婆娘,这才打算把林冲害了的,这不都为了你个逆子。”
顿了顿又道:“那也罢了,老夫估计是前十八辈子都欠了你钱,今生今世来还了,反正但凡你想要的,为父都支持。前番你想要林冲的婆娘,老夫支持你,害了林冲。现在你个臭小子又不要他婆娘了,改而要他,那老夫也支持。”
“但老夫提醒你:上位者,最忌做事做不干净而留下后患。林冲武功盖世,你驾驭没问题,但决定了就要管好屁股,再也别去看他婆娘,否则他就是最不稳定的因素。”
听到这,高明道:“哎呀林冲什么性格儿子比您清楚,老爹放心啦,我都洗心革面了,区区女人何处没有,现在我身边有许多大美女,都没时间去了解呢,林冲婆娘不整容的话我都想不起来有这么个人,总之您就不要管这些了吧。”
高俅捻着胡须笑道:“孺子可教,不容易啊,你这小子真的是开窍了,老夫又做爹又做娘的,不容易啊。”
随后高俅像是还有要事,摆手道:“好了出去吧,你忙的话就直接去江州上任,需安排的老夫都安排好了。离京时候不用再来辞别,履职做正事要紧。”
相反高明愣了愣,问道:“就这?”
高俅也愣了愣道:“你还想要什么?”
高明也尴尬了起来道:“我从张都监的事开始,在外面闯了那么多祸,如今被捉回来还以为要暴风骤雨被您吊着打,还亏得我……多穿了好多衣服在里面充当盔甲,热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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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俅哭笑不得,摆手道:“去吧去吧,总之这辈子老夫是管教不了你了,捉你回来,一是不想你继续犯错,二是想你了,担心你安全。舍此无他。”
“……”
高明觉得吧,奸臣老爹基本是废了,连基本的是非对错都不会分辨。此番错的分明是天下事官僚是朝堂,怎么可能是我小高衙内错了?
也难怪啊,这样的是非对错不分、导致老高才能教育出这样一个高衙内,并且会本着他的神逻辑:高衙内想要林冲婆娘,他就害死林冲。
哎!
有个这种是非不明、脑回路无比魔性的权臣老爹,真是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该害羞还是该觉得幸福?
害羞是不会害羞的,有个这种爹毫无疑问是幸福的啊!
“那,老爹要是不打板子,儿子就要走了,江南如今风雨飘摇,等着儿子去治病,我在京时间可是不多了?”高明又试着道。
“去吧。”
高俅随意摆手后,就在书桌上低着头阅读什么。
“?”
本着狗过踢一脚的本性,高明又忽然不想走了。看高俅脸色凝重,便觉得怕是有什么大消息。
便此厚着脸皮很的过去瞧瞧,刺探一下军情。
看了一下,乃是高俅门生上报的关于广西的军情。
看的同时,高俅还在喃喃自语:“此番就连老夫、都被蔡京童贯打了个措手不及,竟是都没有察觉,蔡京复出得这么突然,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高明研究了一下他手里的迷信,跺脚道:“哎呀老爹你是不是老糊涂了,这么简单你都不知道,你看的这封文书不是说了缘由。”
高俅愣了愣,放下文书问:“我儿既是祥瑞,如何解读这文书?”
这文书报的是:
广南西路经略使王祖道上月上报说,南夷人自治的南丹州吐司叛乱,因军情紧急,王祖道未经请示擅自出兵处置,现如今已经攻陷南丹州,解除了少民的武装力量。
就此高明侃侃而谈道:“王祖道是蔡京门生,才能有些,不过是个两面派老狐狸。关于开边大政策,是早年王安石定下,蔡京推崇并巩固的。也正因为这样的国策大前提下才有了童贯的舞台,经年的在外带兵征伐。”
“为什么说王祖道这厮狡猾,其实南丹州少民早就不服我宋、早就不纳贡不称臣了。那么往前南丹州的土司纳的贡品怎么来的呢?作为奸臣,您总不能说您不知道那是王祖道盘剥广西的宋民百姓后,以南丹州少民的名誉交给朝堂的吧,这种操作不是贪官污吏的常态吗?您看了怕是都要直呼内行哎呦我去……”
说着语气上像是有点上头了,便被气不过的高俅一个暴栗。
高明也就不敢继续飘了,正儿八经的分析道:“也就是说当时是王祖道在掩盖、维稳广西问题。其实少民早就不称臣了,但王祖道自讨腰包补贴,并且报给朝廷说‘我大广西稳中向好’。”
“但其实抛开人品不谈,王祖道有些才能,他不是不能处理南丹州问题,他只是在等政治大环境许可。原因是王祖道的主子蔡京当时倒了,而开边又是蔡京时期的政策,在赵挺之时期自然就被搁置。”
“那么为了不被新宰相赵挺之误会和蔡京藕断丝连,且少民问题历来被礼部严控轻易不能碰,所以当时的王祖道即使能拿下南丹州,但也故意压着不处置,宁愿自掏腰包花钱买平安,宁愿让少民横着走、欺压宋民当做看不见。”
“直至上月,王祖道看出赵挺之大势去了,童贯也开边成功得胜回朝还和蔡京眉来眼去。于是这个贪官掐准了政治大环境发生了质的改变,就果断出兵、雷厉风行算总账、镇压了南丹州少民的不称臣事宜。并借着赵挺之病退、刘逵被贬之际,绕开中书门下上书皇帝说:南丹州叛乱,微臣未经请示就出兵处置,如今虽大捷,但兵事不敬之罪请陛下处置。”
为这事,皇帝龙颜大悦,下旨“南丹州改为大宋治下,称观州”。
对,前番消息刘逵被贬,就是去治理那才被王祖道打得一地鸡毛的莽荒之州。
而王祖道这老狐狸,现在已经回京等待履新了。
高明接着道:“王祖道必然要升职,因随着赵挺之时代过去,至少两三个尚书位置都要空出来。而众所周知开边是早年蔡京力推的政策,王祖道立此大功,便让皇帝再次想到了蔡老相公往年的好处。加之童贯早前穿针引线说蔡京好话,于是这次不用谁专门捅破窗户了,皇帝任性、心血来潮就下旨拜请老太师复出掌政,任门下侍郎。”
最后高明道:“这就是此番连老爹您都未察觉、蔡京就忽然复相的原因。甚至是蔡京自己都没意料到,皆因王祖道这老狐狸自带饭盒、以卑劣的报表手段,隐瞒以往利润和问题,故意在他满仓了潜力股后,才调整报表参数,放出以往累积的爆炸性利好利润。于是就地天版涨停了。”
“涨停是啥?”
高俅傻眼,觉得他前面说的好好的,怎么忽然就胡言乱语了。
结果见小高挠头说不出个所以然?
鉴于高俅过度担心,于是下令道:“来啊,送衙内去太医院住院吃药,这耽搁不得,他这脑袋如今贵重了。”
“喂,喂喂,你们这是干什么……我没病……好大的胆子,我我,饶命啊我不需要吃药!”
但毫无卵用,一边嚎叫着,又被包括林冲杨志关胜韩世忠在内的反骨仔们强制送去太医院办理住院手续。
林冲告诉院长大人:“太尉相公的意思是,衙内这脑袋关乎江南安危,极其贵重,是皇帝的福将,不可大意,得多喂药,能扎针的话尽量扎针,这才好的快。”
太医院院长道:“诸位回禀太尉大人,只管放心,此番老夫亲自出手,以鬼门针法亲自治疗衙内。”
眼见这庸医真的抽出了筷子长的大银针,高明惊得跳起来,一个劲挣扎道:“你!我没病!我真的是正常人,不需要扎针!”
“衙内啊,别喊了,你见爹都戴着头盔还敢说正常?”
结果就是,喊破了喉咙也没人理会了。
老院长摆好姿势后又喝道:“衙内躺稳了,老夫这便要下针,可莫扎歪了就不太好了!”
“卧槽说好的我还是个孩子,做错事可以不处罚的好吧,你们,你们这些睚眦必报的奸贼,以后千万别落我手里,救命啊!”
但还是被整个脑袋都扎满了针,倒也不怎么疼,似乎还能感觉到清奇的脑回路像是被“保养”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