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办公室离开以后,顾南亭一直在思考李老最后那番话的意思。
自己和陈布斯的私交虽说没有多亲密,但也谈不上疏远。
为什么李老要特地叮嘱自己和老陈搞好关系呢?
他相信李老绝不会无的放矢,肯定另有深意。
不过走出大院的顾南亭思绪很快就被前面的一阵训斥声给打断,他抬眼看去,似乎是一位中年军官在训斥两个穿着西装的光头黑人。
中年军官约莫30岁左右,没有佩戴肩章,足足有一米九的身高。
这名中年男子虽然带着眼镜,但也挡不住脸上的风霜,应该是长期在高海拔地区紫外线暴晒所留下的痕迹。
而两个穿着西装的黑人,顾南亭最近在新闻上见过,似乎是两个西非小国的总统,这些天刚来华国参加“丝绸之路”峰会。
这让他有些惊讶,因为自己也不用特地走近,就能听清楚那名中年军官在说什么。
那暴躁的怒骂声在大院里面显得格外地响亮。
“你们知不知道我平常到底有多忙?还要我特地回来一趟给你们调停!给你们长脸了是吧!要不要回去学院重新学一遍思想课?!”
面对着中年军官的质问,其中一位高瘦的黑人显得十分不服气,操着蹩脚的汉语说道:
“老师,他们想在上游建大坝,这样我们唯一一条河流就给他们控制住了!”
“瘦子你放屁!我们建大坝是为了发电,谁说要控制你们水源了!要打就别找借口,以前你们3班就干不过我们2班!现在也别想着干得过!”
另一位矮胖的黑人撸起了袖子,一副随时要干架的模样。
只是没等他把袖子撸好,一个砂锅大的巴掌就拍到了他的后脑勺。
矮胖的黑人一个踉跄没站稳就往前倒了,一头撞上了另一个同样挨了一巴掌的瘦子身上。
两个黑人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经历一样,站稳之后纷纷站直身子,低着头不敢看向中年军官,一副等待训话的模样。
“你特么整个国家就是个平原,建个毛线大坝。他们那边那么多煤炭资源你不会买来建个火力电厂吗?”
“还有你!现在吃饱了撑着没事干是吧?才吃上杂交水稻没几年,好好安生过日子发展经济不行吗?发展才是硬道理懂吗?!”
看着眼前的二人已经老实站好了,那名中年军官语气也变得缓和许多。
“你们以前是同学,离开了学校就是战友,有什么不能坐下来,和以前在学校一样带上两斤白酒好好谈的?”
在远处看戏的顾南亭暗暗咋舌,这两位可是一国总统,没想到这个军官居然真敢上手。
不过这两位非洲兄弟似乎是真的很怕这个中年军官啊。
“我不信任他们...离开学院我们就不是同学了,也许将来还可能是战场上的敌人。”
那名矮胖的黑人迎着中年军官犀利的目光抬起了头。
他已经是一国总统了,不能因为过去的同窗之谊影响自己的判断。
“我也不信任他们。”
高瘦的黑人总统也是满脸倔强地看着自己昔日的教官。
中年军官微微一愣,有些苦笑地摇摇头。
“也是,你们已经毕业了,我管不了你们了。”
他看着眼前两个曾经优秀的学生,继续说道:“但我还是想提醒你们,你们的国家好不容易才和平了几天,真的又想把国家打成以前吃不起饭时候的样子吗?胖子我问你,你的国家全是平原地区,建水库我能理解,可是建水坝又是为何?还有瘦子你,胖子他们的军队比你们好,你是怎么有信心要跟他们开战的。”
那名胖胖的黑人总统看了中年军官一眼,思索片刻还是说道:
“那个水坝是米国贷款给我们建的,还承诺给我们无息贷款。”
听到这个回答,高瘦的黑人总统愣了愣,说道:
“米国也是承诺只要我们开战了,就会给我们提供武器援助。”
二人难以置信地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读到那个隐藏的条件,异口同声地问道:
“只要把华国基建和采矿公司赶走?”
中年军官心中了然,也知道为什么上面要把自己从边境调回来了。
他默默叹了一口气,说道:
“你们在学校的时候没学过吗?有门学科叫情报学,里面有一节课讲的就是情报对账。”
顾南亭远远看着那两位黑人总统,心中也是万千感慨。
似乎和前世一样,只要这些非洲小国和种花家走得比较近,国内肯定就会出现军事政变。
每次刚过上好日子没几天就又被推翻,这个情况直到他穿越前的那几年才有所改善。
就在这时,有人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顾南亭回头一看是青鸟,身上还背着个包,应该是做好准备可以出发了。
“在发什么呆呢?看戏呢?”
“算是吧。”
“那两个总统以前应该是我们石门步兵学院的学生,现在非洲那边很多总统和军官都来过我们这边学习。”
青鸟看了个大概便心中了然,似乎在说什么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一样。
而顾南亭思索片刻便笑了笑,都是相同的历史和文明,华国的领导们和种花家的战略眼光相差无几。
伟人曾经说过一句真理——枪杆子里出政权。
而这些非洲国家的基层军官,甚至他们总统都是在华国系统化地接受过红色思想的洗礼,从情感和思想上都天然亲近华国,也知道当兵是为了什么。
只要这些非洲小国的军队牢牢掌握在这些人的手上,哪怕西方再多的阴谋诡计,这些国家就乱不了,国家也能在这些地方安心地投资。
就在顾南亭暗自佩服两个时空决策层的战略眼光时,那名中年军官也看向了这边。
似乎是看到青鸟后,有些不耐烦地再嘱咐了几句话,便打发了两个黑人离开,朝着青鸟走来。
“呦,小李封怎么从边境回来了,见到我也不打招呼。”
看清中年军官的模样后,青鸟笑意盈盈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过对方比青鸟高了足足二十厘米,动作显得有些滑稽。
名为李封的军官撇了撇嘴,十分不情愿地从嘴里吐出两个字:
“小姑...”
“诶,乖~”
李封脸上挂满了黑线,似乎想起了什么,很快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面拿出了一颗糖递给了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姑姑。
青鸟接过糖果后定睛一看,是一颗大白兔奶糖。
她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似乎笑得更开心了。
“事情都办妥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今晚回去陪我爷爷吃个饭再走吧,他老人家经常念叨着你。”
李封却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我等下进去看看老爷子吧,下午就得回去了,这几年巴拉特有些不安分,不在一线我不放心。”
随后他又好奇地打量着青鸟身旁的顾南亭,对方不像是军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位是?”
原本想说保密的青鸟看了一眼李封肩上的肩章,有些意外。
她想了想,随后举起了一根食指放到嘴边,作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低声说出了两个字:
“玄鸟。”
听到这个名字的李封心中骇然,向顾南亭投去震惊的目光。
原来传说中的那位天才科学家这么年轻的吗?似乎和自己小姑也差不了几岁。
发现对方正看着自己,顾南亭也笑着朝李封点了点头。
就冲刚刚那句不在一线不放心,这样的人民子弟兵就值得让人尊敬。
就在姑侄二人寒暄时,一辆红旗车缓缓开进了大院。
青鸟抬眼望去,认出车里开车的正是魏叔,知道是时候要离开了。
她上前用手慢慢捋平了李封军装上的褶皱,似乎是在摸索着什么。
当摸到上衣口袋时,青鸟的眼里闪过一丝温柔,轻声说道:
“好了,我们还有事要先走。你自己要多注意身体,二叔公这一脉就剩你一根独苗了,不要让爷爷担心。”
“知道了知道了。”
李封脸上挂满了不耐烦,但身体站得笔直,任由自己小姑捋平着身上的衣服。
看到他这个样子,青鸟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这个大侄子总是这般模样。
已经不是军人的青鸟后退两步抬起右手,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得到回礼后便领着顾南亭离开。
目送着红旗车远去,李封又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颗大白兔奶糖,笨拙地拆开包装后塞到嘴里,自言自语地说道:
“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吃的。”
随后转身走进了大楼里。
......
红旗车内,看着青鸟把玩着手中的大白兔软糖,顾南亭好奇地问道:
“你喜欢吃这个?”
“是李封以为我喜欢吃这个。”
青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向了窗外无奈了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他爸妈都牺牲了,从小就被养在我家里。大概我四岁那年吧,那时候放寒假,他从寄宿学校回来,爷爷给了他一颗大白兔奶糖,结果被我抢过去了。本来只是很小一件小事,可之后他就以为我喜欢吃这个,每次只要有机会见面都会给我带。”
顾南亭心中了然,上辈子他也是个孤儿,就算新家庭对他再好心中也总会忐忑不安,生怕做了什么让新家庭的人不喜欢他,不过看来李老和青鸟也有把李封当成至亲般对待。
红旗车飞快地驶往京都南郊的军用机场,一架小型运输机早已在这等候着,一行人抵达后不到五分钟飞机便伴随着夕阳升空。
抵达位于金陵的果壳总部生产车间已经是晚上,虽然果壳这边已经把大部分的人员清离了现场,但是顾南亭还是按照青鸟的要求戴上了她早已准备好的平光眼镜和鸭舌帽子,看上去还有那么些文青范儿。
“南亭,我这边的纳米打印车间已经全线停工,就听你调遣了。我给你了准备了独立的办公室,不会有人打扰到你。”
接到顾南亭的陈布斯也没有多说什么,从顾南亭提出需要果壳的生产线时他就已经在做准备了。
“陈叔,京都那边调来的那位研究员来了吗?”
指了指车间的方向,顾南亭示意陈布斯边走边说。
“顾南亭,我在这!”
一道含糊的女声从前方传来,女生双手挽着头发正咬着橡皮筋似乎要把头发扎起,略显凌乱的刘海撒在厚厚的眼镜框上,底下却是一张满是胶原蛋白的鹅蛋脸,不太合身的白大褂被胸前异常的丰满高高悬挂着。
这个名为商秋的女研究员见到顾南亭时显得有些高兴,不过想起此行的任务又很快滴把神色收敛了。
“商秋,你对这批设备的操作比我更熟悉。按照上面的指标生产一立方的样品给我,你看看需要多少时间?”
顾南亭二话不说从背包里掏出一叠草稿纸递给了对方,这也是他把商秋调过来的原因。
接过稿纸的商秋开始仔细地阅读着,众人也没有打扰她。
随着时间的推移,商秋厚厚镜片下的那双大眼睛愈发地明亮。
“顾南亭,你就是个天才!”
纳米打印技术居然还可以这样应用,这是在原有的技术上开创了一种处理核污染的新办法。
商秋几乎要原地蹦起,不愧是她看上的男人!
“好了,告诉我时间。”
“两小时,不!给我一个半小时!”
听到这个回答的顾南亭微微松了一口气,他已经给出了保证,但毕竟这里不是种花家,一路上他还担心果壳这批设备的精度问题。
其实华科院那边有更先进的设备,不过产能未必能跟得上。
顾南亭又转过头看向陈布斯,对方点点头便带着商秋前往操控室。
看着二人离去,一旁的青鸟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个商秋自从第一次认识顾南亭后,每次见面就变成现在这副毫不掩饰自己喜欢的样子,顾南亭果然就是个行走的祸害。
她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正要上前对顾南亭说些什么,不过看见他专注思考的神色,最后还是选择了不吭声。
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