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脚步声到底从何处传来的,三人飞到房顶上也没找到。
看来对方若不是神通广大的话,就只可能是极其擅长追踪术,所以也可以轻易地抹去自己的踪迹。
目前来看一时间也无法将其找到,所以便只能暂时回屋。
等互相交流了一番彼此的线索后,天色渐暗,也到了该休息时,于是一行人又到村外休息。
深夜的奇谷村比那些寻常的村庄还要阴森冷清,那是一点人味都没有。
温闲守着瓶子找了一棵树坐在上面小憩,南宫琰则在附近警戒。
说起来也是有意思,他们这一群人里战力最强的两个人身体最差:一个常年气血不足,一个成日都是虚的。
本来苍啼说与他一起守着这青玉翠鸾瓶,但还是被温闲推到瓶子里让他好好休息。
因此,便是他与蝎尸殿前死士一同在这月下守着。
就在这时,瓶子忽然发出光,然后一只金色的凤凰从中飞出,等凤凰落到地上,那脸色惨白的景尧也出现在了眼前。
见到他,温闲还是跳下来向他行了个礼:“帝君,您怎么不好好好歇着?”
景尧不说话,在温闲的注视下,许久才道了句:“走走。”
他睡不着,这几日他都睡不着,所以才总是在白天小憩。
白日里大家吵吵闹闹,倒是没什么。
但晚上一静下来,一闭上眼,他脑海里就全是那日的情形。
他也不想去想,但控制不住,人总是在后悔,他后悔如果自己醒来时不要把剑架在祁墨脖颈上,在他问的时候能及时回答,是不是就不会发展成后面那样。
一想到这,他便觉得喘不过气,那疼痛仿佛依旧缠绕着他,从未离开过一样。
可更让景尧无力的是他发现自己潜意识里居然不想要祁墨死,按理来说自己不是应该觉得他死了最好吗?
这时,他才发现他就像一个笑话,他一直讽刺祁墨恨自己但不敢杀,可自己何尝不是呢?恨他,但同样不想要他死。
意识到这一点的景尧感觉到很痛苦,所以在那一刻,他才会和临渊说“让我死吧”这种话。
如果能彻彻底底地去恨一个人,于景尧,于祁墨而言何尝不是一种馈赠呢?
可惜了,他们的恨里总夹杂着别的情感,祁墨看清楚了自己恨意下所藏之物,但景尧越加不明白。
所以,也无法安然入眠。
他本可以在瓶子里四处走走,但临渊太过于警惕,一点动静他都会发现端倪,所以他只能出来。
但出来也不舒坦,毕竟温闲怕他想不开,所以一直跟着。
景尧这才想起,那天他也在…
“你就不能不跟着我吗?”景尧站定,无奈地和跟在身后的人说。
“不行。”温闲直截了当地回答。
景尧转过身,看着温闲,张了张嘴,最后道:“我不自尽。”
“帝君,您也体谅体谅在下,您本就身子虚,要是让他知道我放您一人四处走,我会被罚的。”
这话景尧是一个字都不信:“你当我不认识临渊?他会罚你?顶多罚你半年别靠近他吧?这算罚?”
嗯…在别人那当然不算,但在温闲这就是天大的惩罚。
这几日忙着正事,不能开荤已经够考验克制力了,要是再来半年不能靠近,那温闲觉得自己除了吃肉,旁的与和尚也没什么差别。
看着温闲那为难样,景尧也放弃了,转过身满不情愿地道:“跟吧跟吧。”
反正温闲也不说什么,无视他就好了。
就这样在月下走了许久,这时,一只纸鸟忽然出现,从空中落下。
见状,温闲立即施法接住。
景尧自然知道这是临渊的传信之法,不过没想到这么晚了还有信送来,便不由地问道:“这么忙?”
“也不是,池泽的事一般早上就会送来,这个时候,多半是华罗帝……”那个“君”字还未出来,温闲心虚地抬眼看了一眼景尧。
见景尧神色无异,他松了口气。
“他…每日都给临渊送信?”景尧问。
温闲一边打开信纸,一边道:“是,多是说一些青云的趣事。”
说起来,他们三人实际上早就和解了。
那一战过后,临渊让祁墨受了内伤,确实受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折磨,也是直到温闲彻底恢复了,临渊才给了他治伤的方子。
但在这之前,实际上两人早就有了联系,对于祁墨这个青云之主,临渊也时常赞赏;祁墨有什么也会送信到池泽,临渊也会耐心为其解惑。
三千年前针锋相对的两个人,三千年后却合作的很好。
至于温闲,虽然也怨过祁墨,但转念一想,没有祁墨的帮助,他连真君都达不到,更别说见到临渊。
这样一来,温闲也释怀了。
当事人都已释怀,唯独释怀不了的就是自己,景尧忽然怀疑起自己会不会是个热衷于自我折磨疯子?
“帝君?”温闲望着他那深思的样子唤了一声。
景尧回过神:“何事?”
“信中提到寒熙宫和羽山,您要听吗?”
他不想听…
但温闲是后辈,若自己这个前辈都不好好作表率,那以后还拿什么来要求青云诸神。
于是,景尧只能点点头:“念吧。”
温闲清了清嗓,借着月光与他念起信来。
自那日后,华罗帝君虽说永远不想在踏入羽山半步,但事实是后来他又去巡视了。
这一次大家对他尊敬了许多,那些鸡飞狗跳的事情也都没了。
羽山和池泽有很大的不同,池泽是人人都在好好生活的烟火气,但羽山就是闲。
在羽山城中,会看到神君和没有神职的神坐在一起喝茶,会看到孩童不想修炼就四处游玩。
似乎在这,什么修为,什么神职都不是那么的至关重要,相比起这些,人们更关心接下来到哪玩儿,明天在哪儿喝茶。
“华罗帝君说,没了那些鸡犬不宁,羽山确实是个适合生活的地方,望着这些人们,他也明白了您……”
说到这,温闲卡住。
直觉告诉他接下来的话还是不说比较好。
于是,他立即准备跳过这一段读下一段
无奈这千玄帝君是个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执拗性子,见温闲所读内容前后衔接不上后,立即把信纸夺过去看。
只见上面写的是他明白了景尧为什么那么爱喝酒,若他喝完酒后不去青云城闹事,在羽山这种地方小酌两杯确实也很不错。
景尧:“……”
他立马想把这信纸攥成一团,温闲立即制止住他:“帝君!这信是写给淮苍帝君的。”
没错没错,信不是给自己的,要烧还是要撕那也该临渊做主。
景尧稳了稳心绪,把信还给了温闲:“继续念。”
温闲忍住心中的笑意,继续读着关于羽山和寒熙宫的内容。
说是寒熙宫的人备了一些东西,托华罗帝君派人送来给景尧,明天早上便会到。
并嘱咐临渊不要告诉景尧这是自己派人送的,否则景尧可能会把东西扔了。
最后问候了一下景尧的情况,这封信也算是结束。
听完以后,景尧冷笑了一声,温闲有种直觉,明天华罗帝君送来的东西恐怕还是会被扔了。
不过景尧忙着关注信的内容,大抵是没注意到温闲当着自己的面拆写给淮苍帝君的信,还给自己念信那是多么不合乎礼仪的事情。
实际上温闲拆信念信同样是苍啼嘱咐的,收起信,温闲不由地回忆起刚到凡界第一次收到信时,苍啼打算把信给景尧看的样子:
“你确定?不会刺激到他?不会直接气死吧?”温闲满眼惊讶地看着苍啼。
苍啼却是不假思索地回答:“不会,帝君没那么容易被气死。”
“我不是说这个…”
苍啼浅笑,转过头看向温闲。
他坐在椅子上,托着头,问了温闲一个他没想到的问题:“温少侠,若茯霖当时不说那些惹人误会的话,您会不会一辈子以为只是想与苍某行走江湖,而非藏了些别的心思呢?”
苍啼说着,还不忘伸出一根手指指在了温闲的心口。
温闲捉住他的手指送到唇边轻吻,但苍啼却快速地把手抽出:“所以明白了吗?假如是你收到的信,记得该念的念给他听。”
“知道,”温闲又把那撩人心弦的手给捉了回来,“帝君啊,您现在撩拨人的功夫是真的见长了啊。”
……
回忆完这些,温闲看着那位若有所思的千玄帝君,看来又让那算命的说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