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吵之后,秦氏萌生出去外面租个大宅子的想法,于是打发仆人去外面打听行情。
打听到的结果就是:宅子有很多,但租金太贵。
秦氏也觉得租金太贵,舍不得银子,于是生一肚子闷气,然后对丫鬟和奶娘嘀嘀咕咕,说晨晨、石夫人和石子正的坏话,甚至对宇哥儿抱怨。
宇哥儿本来高高兴兴地骑木马玩耍,听到亲娘的抱怨之后,大眼睛很吃惊,笑容逐渐消失,心思开始打结。
心结越多,内心就越别扭、敏感。
以前,他特别喜欢石夫人和晨晨,但现在听多了坏话,心里的想法潜移默化地改变……
比如,晨晨姑姑找训狗的穷汉子定亲,是因为晨晨姑姑不好,嫁不出去。
比如,奶奶是后奶奶,不是亲奶奶,比不上亲奶奶好。
比如,爹爹也没用,只会死读书,连家里的事都管不好。
比如,未来的小姑父也不好,穷酸,没念过书,丢人……
……
小孩子就像一张画纸,特别容易被亲人用笔和墨留下各种痕迹。
在他们还难以辨别真假、好坏的小时候,容易被带歪。
— —
天府之国,物产富饶。
春风吹拂大地,田野间的百姓弯着腰,忙着插秧,隐隐约约已经显露出丰收的希望。
唐风年站在城楼上,迎着春风,眺望田野,心中有一种激情正在澎湃,暗忖:如果全天下的百姓都如此安居乐业,人世间必定和美、喜乐、富足。
这几天,成都府的官差轮流放假,回家去插秧。
种田,毕竟是在老天爷手里讨饭吃,要看老天爷的脸色行事。
啥时候播种,啥时候插秧,啥时候丰收,都有讲究,要顺应天时,不能与老天爷对着干。
唐风年带乖宝和巧宝去城外,感受农人的勤劳和辛苦。
巧宝从来没插过秧,看一看,就感到好奇,兔子跳几下,然后弯腰捞裤腿,又让乖宝帮她扎起衣袖,露出粉粉嫩嫩的小胳膊,想亲自下田去试试。
赵宣宣拉住她的小手,不让她去,哄道:“水田里有蚂蟥,会咬人的腿,甚至钻进人的皮肉里,吸血。”
“被蚂蟥吸血,可痛了。”
她从来没下田插秧过,但以前听王俏儿抱怨过田里的蚂蟥,甚至有一次,王俏儿被田里的石头割破脚,等她去王家村看望时,王俏儿的脚肿得像个大猪蹄。
当时,王玉娥担心王俏儿因此变成跛子,特意用牛车带王俏儿进城去找大夫诊治,后来又带回自己家养伤,足足养了一个多月。
此时此刻,赵宣宣还心有余悸,把小时候的事情讲给乖宝和巧宝听。
乖宝感叹:“哎,种田的人真辛苦,被蚂蟥咬,被太阳晒,被雨淋,被石头伤脚,甚至手还会被锄头上的木棍磨出血泡。”
在王家村陪伴王老太的那几个月里,她亲眼看见王玉安的手被磨出血泡。王玉娥用针帮他挑破血泡时,王玉安痛得龇牙咧嘴,甚至紧紧闭住眼睛,咬紧后槽牙。
乖宝把这事说给巧宝听,巧宝立马也龇牙咧嘴,甚至不寒而栗,肩膀颤抖。光是听,就觉得好痛好痛。
她连忙把小手藏到身后,免得自己的小手也倒霉。
恰好这时,有个小伙子被蚂蟥咬了,坐在田埂上“啊啊啊”地叫唤。
唐风年踩着田埂,立马跑过去查看。
小伙子想把蚂蟥拉扯下来,越来越痛,痛得掉眼泪。
唐风年让他不要强行拉扯,同时赶紧打开今天携带的葫芦。
葫芦里装着盐。
他把盐撒到蚂蟥身上,蚂蟥突然自己掉了下去,掉在田埂上。
唐风年连忙用鞋底把蚂蟥踩死,免得它逃到水田里去,又再作恶。
那小伙子眼睁睁看着,刚才作恶的蚂蟥,现在变得稀巴烂,他又哭又笑,眼睛里红红的。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但是,刚才,他作为八尺男儿,却对一只小蚂蟥束手无策,被一只蚂蟥欺负,心里既无助,又凄凉。
现在,他吸一下鼻子,向唐风年拱手道谢。
唐风年见他语气文质彬彬,便与他多聊几句。
从聊天中,得知这个小伙子以前家境富裕,后来亲爹吃喝嫖赌,又被骗子算计,导致家道中落。
如今家里只剩下五亩田,不得不亲自耕种。白天种田,晚上念书,希望将来至少考个秀才。
唐风年生出同情,暗忖:原来是耕读传家。作为读书人,没有假清高,还辛苦种田,此人品性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