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别人说闲话,王玉娥只参观两刻钟,就带王俏儿离开了。
路上,王玉娥试探:“俏儿,你看那人怎么样?”
王俏儿道:“看上去比姐夫老。”
王玉娥觉得好笑,道:“还没满二十,哪里老?比风年大五六岁罢了。干农活的人,风吹日晒,不像风年斯文俊秀。”
唐风年以前给账房先生当学徒,后来又念书、当夫子,从没干过苦力活,所以气质跟庄稼汉不一样。
越是比较,她越发现当初女儿眼光精明。
王玉娥又试探着问:“你也喜欢你姐夫那样的人吗?”
王俏儿不假思索,道:“宣宣说,姐夫可好了。会赚钱,会做饭,不吵嘴,不打架。”
王玉娥问:“俏儿,你看不上赵理吗?”
王俏儿摇头,道:“还不熟,再看看吧,宣宣说了,成亲不能着急。”
王玉娥无奈,微笑道:“左一个宣宣,右一个宣宣,你把她的话当圣旨,干脆让她给你做媒算了。”
王俏儿笑嘻嘻,道:“姑母给我做媒,我也高兴。”
——
赵中又跑来找赵东阳。
厚脸皮的人没有隔夜仇,争抢族长宝座的冲突仿佛烟消云散。
赵中道:“赵嘉仁没了,他儿子披麻戴孝。你去不去灵堂祭拜?”
赵东阳内心咯噔一跳,手脚发冷,不敢相信,道:“好好的人,怎么突然就没了?”
赵中凑近几分,用手掌挡在嘴边,小声道:“听说在牢里撞头自尽,惨啊。不过,他没了,家却保住了。”
赵东阳疑惑不解,眉毛皱成毛毛虫,问:“这话怎么说?”
赵中道:“不用抄家了。死他一个,造福子孙。”
“唉!”赵东阳唏嘘,神情复杂,手摸膝盖,心情沉甸甸。
他想不明白,往日威风八面的赵嘉仁怎么落到这个下场?
好歹相识几十年,赵东阳丝毫高兴不起来。
赵中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他见赵东阳没有落井下石的意思,于是也露出悲伤的神情,开始缅怀。
“以前,赵嘉仁是咱们这一辈里最出息的人,我做梦都羡慕他,哪晓得他是个短命鬼。”
赵东阳道:“他做过好事,也做过坏事,但愿投胎转世后,做个好人。”
赵中也附和。
王玉娥回家来,听说这事后,说道:“他那么贪,肯定投胎转世到猪圈里。”
赵中和赵东阳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神情尴尬,不接这话茬。
谁不贪呢?他俩也没那么高尚。
赵中起身告辞。
刁地主风波并未因为赵嘉仁的死亡而平息。
刁地主的儿子放话:“就算倾家荡产,也要为父亲讨回公道。”
许多人暗暗佩服他的硬气,于是暗中帮忙。
如此一来,县太爷晚上睡觉都无法安稳,随时担心自己的官帽子要被夺走。
尽管他已经把所有过错都推到赵嘉仁身上,但是别人不相信他完全清白无辜。
——
赵嘉仁的儿子亲自登门,邀请赵东阳去给父亲送葬。“叔,死者为大,别人可以不来,但您不能不来。”
赵东阳犹豫片刻,婉拒道:“听说县太爷和刁地主家都把你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你们最好低调一些。我胆子小,就不去了。”
赵嘉仁的儿子又劝说几句,但是赵东阳依然拒绝。
赵嘉仁的儿子垂头丧气,无可奈何,前脚刚走,后头又有一人登门。
赵东阳吃惊,问:“洪地主,有何贵干?”
半月前,赵东阳看中一大片待售的田地,正打算买,洪地主突然冒出来抬价,致使鸡飞蛋打,于是两人结了点小仇。
赵东阳一见面就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咒骂几句。
洪地主脸皮厚,把赵东阳拉到角落,神神秘秘地道:“我们都是地主,这次齐心协力,干件大事。”
赵东阳脸色难看,问:“啥事啊?”
洪地主拉住赵东阳的手腕,压低嗓门,道:“刁地主的儿子想掀翻县太爷,我们暗中帮他,有钱出钱,有人脉就出人脉。”
赵东阳的脸气成茄子色,胳膊用力一甩,甩开洪地主的手,咬牙切齿,道:“你把我当三岁小孩骗吗?你个洪秃子,秃头不代表你聪明。”
洪地主的头顶有一块圆圆的空地,空地周围的头发稀稀疏疏。他平时都戴帽子遮掩,但今天他忙着串门子,东奔西跑,又头脑发热,于是把帽子摘了。
丑人最忌讳别人说自己丑,秃子最忌讳别人拿秃头说事。所谓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
这一刻,洪地主也咬牙切齿,脚趾头抠地,想把赵东阳打到满地找牙。但是,更大的诱惑使他把持住了,决定暂时忍耐。
洪地主斜眼睨赵东阳,道:“我大老远跑来,不是为了骗你,而是因为人多力量大,众人拾柴火焰高。”
“其实刁地主的儿子不是真的为父报仇,而是要借机逼迫县太爷。”
“上次涨赋税,给田地划分五个等级,上上等的田就要交上上等的税,哪个地主不吃亏?刁家也不例外。”
“这次只要把县太爷逼到官位不稳的地步,即使他是官老爷,也要主动求和。到时候,我们岳县所有地主联手,向他施压,把地主的田地等级降一降,把上上等改成中等。”
赵东阳听明白后,一点也不心动,反而害怕,问:“这不是造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