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烟阁。
青鹤盯着尹浔枝将寄回襄城的信写完,方才掩上门,在门外守着。
秋月待门掩实了,对着屋门好一顿无声地拳打脚踢,方才消了气。
她自个给自个累得不轻,一扭头,瞧见往这边走的二公子和尹南安,顿时喜笑颜开,蹦哒着就去迎人。
尹南安见着秋月奔出来,赶在她出声前,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秋月不明所以地驻了足,四下看了看,还是一脸懵懂地无声给二人行了礼。
尹南安走近了,凑近她耳畔,对着尹浔枝的屋子扬了扬下巴,悄声问道:“书信可看着她写完了?”
秋月眨巴着眼睛点头如啄米。
尹南安满意颔首。
她瞧了瞧日头,这才对萧北宸做了个“请”的手势。
萧北宸无奈摇头,甩开袖子踏步进院。
尹南安蹑手蹑脚,将秋月拉进自己屋里,这才悄摸摸探出头,盯着尹浔枝屋门口。
萧北宸拾阶跨上步廊,在青鹤面前停下,问道:“今日,除了言启,可还有人来过?”
屋内。
尹浔枝将鞋袜褪下,露出一双光洁白嫩的脚,她缓慢将脚踩上冰凉的地板,地板冰寒,她嘴角的笑意却是浓烈。
外头的对话声起,萧家二公子声音低沉。
尹浔枝后背一紧,她今日面上是明显过于浓艳的妆容,艳红的唇似要滴出汁来。
她脚趾轻轻蜷起,又伸手将衣摆理了理,堪堪盖住脚面。
只有今日这一次的机会,成败在此一举!
“是二公子么?”尹浔枝声音本就柔弱,这会捏着嗓子,更是要酥麻到人心坎里去。“公子请进。”
她嘴上风轻云淡,心里头却如雷鸣鼓击,连脚趾都紧紧抠着地面。
格栅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萧北宸站在屋门外,遮住大半要涌进屋子的光亮。
尹浔枝胸口一提,嗓子都紧张地要冒出烟来。
“是你让言启请我来?”
萧北宸面上是一贯的冷漠,甚至连一句“浔枝姑娘”都未称呼。
尹浔枝喉头哽了哽,却是很快调节好自己的情绪。“二公子,为了姐姐的名誉着想,还请二公子进来讲话。”
她轻扶着桌沿起身,萦萦绕绕站起来的身子,扭出自以为妖娆的弧度。
萧北宸眉头轻蹙了蹙,步子未动。
尹浔枝见他未动,竟是有些急,可她未着鞋履,又不要迎上去。
“若是二公子放心,肯交由浔枝来办,浔枝便自行将这些旧物毁了去!”她眼神落魄下来,“可在这府上,毕竟无我可信任的人,万一......”
她算准了,既然萧北宸愿意走这一趟,定是对这事儿有兴致。
自是有兴致,便万事好量。
果不其然,萧二公子听完这句话,便抬步跨进屋子。
尹南安撑着秋月的肩头往外头看,就差整个身子都探出去。她见着萧北宸踏进了屋子,脖子伸得更长。
房门被轻掩上。
“姑娘?”搭在秋月肩头的手用了起力,秋月吃痛得险些叫出声来。
尹南安这才缓过神来,卸下手里的力。
不是说好了不许关门?这男人,也太不守夫纲了!
她顺势拍了拍秋月的肩头,指着自己茶案上的茶具,道:“重新泡壶茶进去,给二公子斟茶。问了便说,这是二公子平日里喜用的茶,他喝不惯旁的。”
秋月扑闪着眼睛,还是啥也没问,先照着吩咐办事去。
尹南安继续抱着门,目光迥然盯着尹浔枝的屋子。
她瞧着秋月进去,没多少功夫,又瞧着秋月拎着茶壶退了出来。
她蹙眉,正欲抬脚上前去问,却瞥见萧言启端着食盒拐进院子。
尹南安机谨地重新缩回脑袋。
尹浔枝屋内。
茶案上早备好的茶水两人都一口未动。
尹浔枝眸子闪了闪,“姐姐前些年对书渠哥哥是真的很好,如此来了上京,怕是守不住初心了。”
她低叹一声,垂下眸子,却还是用眼尾地余光瞟向萧北宸。
这样的男人,有样貌有地位,宽肩窄腰尽显阳刚之气,哪是钟书渠那般的瘦弱书生可以比拟的?
她眉头一挑:若是我,也是会想尽法子得到眼前这个!
萧北宸最是清楚,在邹家那日,尹南安已当众给了钟书渠难堪,以尹南安的性子,两人定是不会再有纠葛。
可瞧着木托盘里盛放着的荷包同玉柄扇,还是心下不可控制地一酸,眉眼微垂。
尹浔枝瞧着他的神情,心下窃喜,又双手捏着茶碗边沿,将茶碗递了过去。
“二公子,尝尝我们襄城的茶。”
萧北宸一侧眉头挑起,从袖口滑出一柄短剑,飞快地褪了剑柄。
冰凉锋利的剑身抵上尹浔枝的脖颈,也便是一瞬的功夫。
尹浔枝始料未及,却仍旧紧紧捏着手中茶碗,并未放松。她微微后倾仰脖,垂下的眼睑遮住眼底的恐慌,垂眸盯着那柄透着寒光的剑。
“喝了!”萧北宸眉眼往她手中的茶碗上一压,讲出的话冰冷且不容置喙。
尹浔枝手中的茶碗滑了滑。
“你最好别有旁的心思。”萧北宸冷眸一扫,手里的短刃往前一递,剑身没进肉里。
尹浔枝捏着茶碗的手发起颤来,她随即双眼一闭,仰头将茶碗里的茶水一饮而下。
一杯情药而已,给谁服下不是服?
她眉眼里重新挂上清明,垂下眼眸盯着自己脖颈上抵着的剑。“二公子。”
便在这时,房门被敲响了。
“爷,三公子来了。”
是青鹤的声音。
萧北宸手落刀收,又瞬间恢复了懒散闲适模样。
“二哥,浔枝姑娘。”萧言启进了屋门便谨慎地察言观色,瞧见尹南安不在房里,这才放下心来,他将食盒搁在茶案上,讨赏似地得意道,“我让大厨房的潘叔做的。”
尹浔枝唇角一扯,尴尬应付一笑。
若是萧家二公子早早喝了她递来的茶,此番三公子过来,便是见着另外的场景,若是那时,她的计划也算得上得逞。
可如今,萧言启着实多余了。
她正欲开口送客,倏然小腹一热,一股热流顺势而下,连带着眼眶也犯了红。
“怎么了?”
萧言启瞧她一副委屈模样,只当是他二哥又没轻重说了让姑娘家难堪的话,慌忙安抚几句,眉眼落到茶案上的空茶碗上。
手一贱,提了水壶,将茶碗斟满。
尹浔枝藏在袖摆里的手捏紧,眼皮也跟着抽了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