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南安侧眸,佯装不经意瞄了眼瞧着琴瑟和鸣的二人,嘴角不自然地撇了撇。
她瞧着晏乔的模样,脑中浮现出的却是二公子同傅卿姑娘的不随人愿。
少年时候的求而不得,日后若是能寻一件填补回忆的替代品,怕是任何人都会不顾一切去试上一试。
尹南安倏然坐直了腰板,强逼着自己清空了脑袋里的胡思乱想。
她在想什么?旁人如何又与她何干?她早晚有一日会离开侯府,独自生活,日后同这里的一切定是都无牵连。
她眸光落在面前的汤羹上,捏起勺子舀了一碗,不让自己再去乱想。
“浔枝,你比南安要小上两岁?”邹氏一派温柔长辈的模样,问道。
尹浔枝颔首,面上的笑容是少女的腼腆。
“回夫人,浔枝再过两月,便一十有五了。”
“哦。”邹氏颔首,又扫了眼一旁气定神闲的萧衡,“女子及笄是大事儿,可得好好操办操办。”
萧衡不知有无将两人的对话听进去,面上不甚在意。
邹氏本是不愿家中再收留这般的人,今日这宴,也是试探试探萧衡的意思。若是他有一丝厌烦,或是哪怕一丝犹豫,她改日便能将这二人打发了。
今日的宴席,她甚至都没叫上府上两位姨娘和庶女们。
这般做,也是想让这二人心下能悟出些道理。
何况,刚刚林姨娘瞧萧衡那眼神,她一个当家主母,岂能注意不到?
”家里的姐妹里头,算是尹姑娘年岁最长了。”景蓉儿往萧旭碗中添了菜,顺道拿眼瞧着萧旭,“后头母亲就该为尹姐姐操心了。”
萧旭余光扫着一脸小心思的景蓉儿,只闷着脑袋,将碗里的菜连汤带水吃了。
“是啊,今年开了春就在盘算这事呢!”邹氏接上景蓉儿的话,语气里却带了些不可察觉的揶揄,“先前我自个儿做了次主,倒是想介绍门好亲事来着,奈何南安没瞧上人家,我这忙没帮上,反倒是遭人嫌了。”
邹氏讲到后头,嘴里含笑,看似打趣的话却给尹南安架在刀尖上。
婚姻之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尹南安既是孤身寄居在侯府里头,本是该听从邹氏的安排,何况,这侯府当家主母寻的亲,定是要比她爹娘寻的要更高几筹。
尹南安捏起身前的茶碗,双手托举,含笑道:“夫人这般说,是折煞我了。南安无依无靠,自是只能依仗夫人。”
她垂下眸子,眼里也含了委屈,“只是南安的身份,不比上京的女眷们。并非所有人家都愿意接纳我。”
她的意思明晃晃,不是她没瞧上旁人,是旁人瞧不上她。
邹氏朝她摆摆手,笑道:“南安,你别这般绷着,我同你玩笑呢!”
一旁邹熙那脸,却是就差直接给她翻上一个白眼了。
她咬着后槽牙将自己的情绪压下来,也接上话茬,道:“我那袁家表哥,是个实心眼子。自是比不上尹姐姐灵巧精怪。这二人过日子,家事门第放一边,最重要的还是两人的性子,你说是不是?”
邹熙拿眼去勾一旁的景蓉儿,景蓉儿这新婚燕尔的,脸刷一下便红了。
邹氏点了点邹熙的额头,巧笑道:“你个姑娘家,讲话这一套套,怎的像个老妈子似的。”
几人拿尹南安开了开涮,气氛便是更融洽了。
尹南安放下茶碗,垂眸不语。
“上次国公府的宴席,有位钟公子可是当众给尹姑娘递了婚书呢!上京这些时日,连茶馆里的说书先生都把这事儿编排得有声有色,只羡鸳鸯不羡仙呢!”
邹熙似是要将事儿挑到底一般,“趁着姑父姑母都在,尹姑娘也说说,到底意下如何呢?这可是你父母定的娃娃亲不是?”
“可我听说,严家那五公子,似是对尹姐姐也一往情深呢!”景蓉儿捂着嘴,斜睨一眼面上明显露出尬色的尹南安,笑得合不拢嘴。
“蓉儿!”
“啪!”
屋子里一下子鸦雀无声。
人,是大公子叫的。
那一声”啪“却是二公子将筷子拍在了桌上。
众人的目光,自是都往萧北宸身上投。
只有景蓉儿,斜眸望向萧旭,眼里的怨气氤氲出泪水,眼眶也泛了红。
”不能安静吃顿饭了?“萧北宸声音里带着厌烦,”晏乔身子不好,经不得这般吵嚷。“
晏乔小小的身子,缩在萧北宸身侧,她垂着脑袋,显得更加的羸弱。
尹南安原本还带着丝感激的目光,在听着萧二公子的后一句话后,也变得漠然。
人家不是替她解围,只是觉得她们吵闹,吵着他的晏乔了。
而吵闹的人里,也包含她。
她努了努嘴,这臭男人还是个恋爱脑!
心里头,却还是没滋没味的酸楚了一下。
萧衡竖了眉头,显然是不满意萧北宸这般盛气凌人的。但这次,他也是破天荒的没有发难。
众人见萧衡也这般默许了,只能掉转船头,聊了些不痛不痒的闲话。
只是后头,景蓉儿一直垂着头,不愿再多说一句。
一顿饭,吃得尹南安索然无味,若不是下午出去一趟赚了些银两,她都没法子安慰自己这颗破碎的小心灵。
用过晚膳后,邹熙同景蓉儿她们继续留下来喝茶。晚烟阁的几人却十分默契地早早告辞了。
林姨娘拉着尹浔枝,疾步往院里赶。
尹南安本就不愿同她们一道,这般一来,更是乐得自在。
她在侯府里头随意转悠着消食。
路过拐角,尹南安往后一探,便瞧见身后不远不近跟着的青鹤,她的眉头渐渐锁了起来。
青鹤是二公子的人,却是这般尽忠尽责地护着她。
可二公子身侧,明明是有人了,这个姑娘还见了侯爷和夫人,二人也都没明显刁难为难的意思。
那现在,自己到底还是不是萧二公子的幌子?
或者说,为了保那位姑娘的周全,还是要自己再抗一抗公主的魔掌?
她想起今日晚膳时的种种,心里头疑问更甚,直到她不自觉的就走到了栖迟院院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