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如何？我同她既无媒约之言，又无三书六礼，从来都是她的一厢情愿。”萧北宸满眼讥讽。
也便是老夫人，能让他如此解释一二，若是萧衡同他讲这些，怕是又会闹出不快。
老夫人顿了顿，抬眸看了眼尹南安，迟疑道：“你莫不是还放不下那位傅家姑娘？她如今已为人妇，你也该有自己的考量。”
萧北宸不吭声。
尹南安斜着脑袋，抿唇守在吃瓜第一线。
“傅家二姑娘嫁到皇家去，也是她的命数，不该都计在玄阳头上。”
“外头这些闲言碎语，祖母莫要信。我若真还有那心思，宫墙再高也拦不住我。”萧北宸眸子未抬。
“你少说些浑话！”老夫人厉声，眼中却是心疼，她深深吸上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莫让南安瞧着笑话。”
尹南安可太爱听这些了，倏然听老夫人如是说，赶紧交出娇憨一笑，道：“南安愚钝，并不太听得明白。”
老夫人深深望向漫不经心的萧北宸，道：“祖母年事已高，也不能像你少年时候那般日日看着你。如今的时局，诡谲多变，你若同你父亲不是一条心，那你便只需顾着保全自己就成。但刚者易折，柔者长存。你可晓得祖母的意思？”
“祖母尝尝这玫瑰酥。”萧北宸双手托住碟底，将碟子递到了老夫人跟前，末了还是轻声说了句，“晓得。”
老夫人点到为止，便也不再多聊。
尹南安见八卦收尾，不甘心地收了收情不自禁前倾的身子。
又闲话家常了阵，老嬷嬷上前提醒，道：“石凳寒凉，老妇人不宜久，回屋里头吧。”
尹南安同萧北宸离了老夫人的院子。
“墙角听得可舒坦？”萧北宸走在尹南安身侧，悠悠问道。
“不错，就是细节少了些。”尹南安卸了刚刚演出来的拘谨，”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二公子说是不是？”
“最好是。”萧北宸也卸了在老夫人院里的平和，“你不要打什么歪主意，特别是对祖母。”
“自然不会，在这侯府上，也就老夫人待我，才有几分和善。”尹南安举起胳膊伸了个懒腰，她同萧二公子既有这份合作，她如何拉垮，他总得要忍着。
萧北宸见她如此不修边幅，眉尾挑了挑，倒是破天荒没出言讽刺。
萧北宸问道：“如何不称呼祖母了？”
尹南安叹息了声，假模假式道：“我也是为了让老夫人开心，才随了老夫人的愿。出了院门，哪敢这般没了规矩。”
“不是为了寻个靠山？”萧北宸似是对她的戏码了如指掌，一针见血道。
“嗯，也没错。”尹南安不否认的颔首，她斜眸睨了眼身侧比她高出一个头的男人，“可见二公子在我心目中，是有多不值得信赖？”
萧北宸本不是个喜多言的，这会却也愿意同她多逗两句嘴。
“那让人再送你回积香楼？”
“那大可不必，”尹南安自然是硬不过他，她语气转好，轻柔问道：“那位白爷，可还会将昨日之事传扬出去？”
“不会。”萧北宸不加迟疑。
“啊？”
尹南安顿了脚步，昨晚萧北宸还说得煞有其事，怎地才过了一夜，就相安无事了？
下一瞬，她瞬间醒悟过来，昨日萧北宸救了她，又将她架在那儿，她脑子一打结，便应了那交易。
现在想来，都是圈套。
“你！”她小跑几步跟上萧北宸，眼里满是怒意，“你戏弄我？”
“可我昨日去积香楼救你，是从九皇子的宴席上半道走的。”萧北宸故意沉了语调，叹息道，“九皇子是玄阳的同胞大哥。”
尹南安双眸逐渐瞪大，恨不得吐出一口老血。
这...
这，可比白浣儒那边放出消息，更能将她推入深渊！
尹南安是如何走回自己院子的，她已没了印象，她接下去的一路都神情恍惚。
她心下懊恼万分，甚至觉得在积香楼待着，都比被萧北宸带出来强。
秋月叫了好几声“姑娘”，才将尹南安从恍惚中拉出来。
尹南安眼神有些许迷离地望向秋月，眼中是询问。
“姑娘，你前脚离了院子，夫人便派人来寻姑娘了。”秋月急忙道。
尹南安一听邹氏又来寻自己，只觉得麻烦异常。今日她心情本就被搅得不安，当下便更是烦躁。
她未停下步子，径直往院里走，秋月便跟在她身后，絮叨道：“夫人院里的人说，明日溱贵妃宫中设宴，夫人让姑娘明日同去。”
“溱贵妃？”尹南安停下脚步，转过头问道，“我又不认得，为何要带上我？”
秋月摇摇头，也是不知。
“宫中就这么一位贵妃，除了皇后，便属溱贵妃地位最高，姑娘有如此福气入宫，定要好好准备一番。”
赵嬷嬷插上话来，她对宫中的事情似乎很是熟悉，尹南安同秋月两人对视一眼，都是满眼的不可置信。
尹南安倏然想起什么，问道：“嬷嬷，这位贵妃膝下可有皇子公主？”
“自然是有。宫中女子母凭子贵，能有贵妃这般的高位，自然是有子嗣傍身。”赵嬷嬷平声道着，这些信息似是印在她脑子里一般，“溱贵妃育有一子一女，九皇子同十公主都甚得圣宠。”
“十公主？”尹南安心中已有不祥的预感，她心里的弦绷得极紧，颤声同赵嬷嬷确认。
赵嬷嬷并未发现她的异常，她颔首，继续道：“十公主便是圣上最疼爱的小公主，玄阳公主。”
尹南安心理防线全线崩塌。她虽应了萧北宸的交易，但只要她能躲着一日，便可保一日平安。
她本想在侯府里躲上一阵子，待自己羽翼丰满了，再做抗争。
可如今，报应竟来得如此之快。
“秋月，给我烧水，我要沐浴。”尹南安扯着嗓子吩咐秋月。
秋月被这突如其来的要求搞得满脸疑惑。
“姑娘，这明日才入宫，现在还是晌午，沐浴是不是太早了？”
尹南安不应她，她一颗心已被揪得支离破碎。
她大步往主屋走，搁下一句话：“我在耳房等。”
秋月不明所以，只能拉着赵嬷嬷一道，去后头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