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没有，没有的话，我们就走了。”
“有！有！”
气若游丝的声音传来，一个踉踉跄跄的身影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是一个女子，四肢像是柴火棍一样枯瘦，偏偏肚子还是滚圆的，脸上的骨头更是分明可见，就像是一个骷髅上蒙着一张皮。
内卫忍不住站起来扶住那个女子，然后吩咐人给这个女子搬来椅子，让她坐下，这才问道：“你有什么想要做主的？”
女子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喘气，好像刚才那几步废了她多少力气一样，终于气喘匀了，才对内卫哭诉：“民女小草状告婆婆。”
内卫严肃道：“你想好了，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儿媳告婆婆可是要受罚的。”
虽说宣帝新修改的不少的法律，提高女子的地位，但是大乾还是以孝治天下，儿媳状告婆婆，就算是事出有因，也少不了被责难。
小草重重点头：“民女知道，来之前问过村里的秀才，村里的秀才说民女这样的事情告婆婆是天经地义的。”
内卫点点头：“说吧，你婆婆做了什么，让你这么不要命的去告她？”
小草又一次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想要跪下，那滚圆的肚子看的许瑾瑜眼晕：“你那个身体跪什么跪，坐在那里说？”
“谢大人。”小草道谢之后，坐在椅子上才缓缓的说：“大人也看见民女的肚子了，这是民女的第十四胎。”
【疯了！我还以为是腹积水之类的病呢，竟然是怀孕，身体都这样了，还怀孕，不要命了！还十四胎，当自己是母猪呢！】
舞阳公主的眼睛也差点瞪出眼眶，这样的身体，怀孕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皇宫里那些娘娘生上一个两个就要死要活的，十四个，她这个身体是怎么撑住的。
心中虽然不舒服，不过舞阳还是吩咐手下的人给这个小草端来了好克化的糕点。
那个小草看见糕点几乎是扑上去的，一边被噎的翻白眼，一边往嘴里塞。
舞阳公主轻叹一声：“不要急，你慢慢吃，我们有的是时间，等你吃完了再说。”
突然旁边传来一个声音：“这···这不就是那个卢村那个生了十三个孩子，十三个孩子都死了的张氏吗？”
“哦！！是她，也是真没本事，生一个，死一个，你看她那个身体，能生的出健康的孩子吗？”一个大娘说出的话刻薄无比。
但是身边附和的人无数。
“就是，媳妇的本分就是生孩子，一个孩子都活不下来，就是这个张氏没本事。”
“她还想告婆婆什么？”
“这样的媳妇还是直接死了好，让那家人赶紧娶一个新媳妇。”
“要不然他家就要绝种了。”
······
说这些话的大多是妇人，说话的时候眼睛带着点看不上人的鄙视，甚至还有闲心吐瓜子壳，好像这个小草是什么很不值钱的玩意一样。
没有生出健康的孩子就是原罪，所有的指责都朝着那个身体孱弱的小草而去。
内卫看向正在疯狂进食的小草，生了十三个，十三个都死了，怪不得要继续生呢，贫穷人家，孩子就是财产，没有孩子就要想办法的生。
可是这个小草要告什么，婆婆不顾她的身体让她生子。
这个律法上可没有详细的规定，怎么判看的是县令的心情。
舞阳公主感觉身边的许瑾瑜都颤抖了起来，连忙回头看去，许瑾瑜的眼睛里全是怒火。
【她们当女人是什么，孩子生下来活不下来难不成全是母亲的原因，不能是因为家里条件太差，孩子吃不好，或者是细菌感染，在这个古代没治，再或者是孩子生病了，没钱治······】
【生十三个死十三个，最大的可能还是什么基因病！】
【孩子夭折的原因那么多，怎么就一定是母亲的原因，她们像是讨论畜生一样讨论女子，难不成忘了自己也是女人。】
【这世道本来就对女子不公平，作为自己人的她们还要给女人最重的一刀吗？】
【这什么破世道，要不然还是让大乾完了吧！】
别啊！
看戏看了一天的任长风差点站了起来。
亡国什么的，还是不要了，不就是提高女子的地位吗？想办法提高就行了。
【还是算了吧，大乾没了，下一个继续是封建王朝，女子的地位不会有多大的改变，除非出一个女帝，才能彻底的改变女子的地位。】
许瑾瑜有些丧气的叹了一口气。
任长风提起的心才放了下来。
就这么一会，那个小草把桌子上所有的糕点扫进肚子，也最终于腾出嘴说话，
“草民告我婆婆把我的孩子····孩子····”
小草摸了一把眼泪道：“卖了！”
【还真把孩子当猪仔卖啊！】
内卫有些不可置信的问：“十三个孩子都卖了？”
小草沉默的点点头。
“那可都是她的孙子、孙女，她舍得。”
小草的脸上是一片麻木：“大人说错了，是孙女，不是孙子，孙子才是他家的骨肉至亲，孙女算不上人，孙女是能换钱的物件，那不是儿媳妇十月怀胎的骨肉，也不是她们家的骨肉至亲，更不是家里的心肝宝贝······”
“哄！”
小草说出来的话太骇人了，周围的百姓的怒气一下子就点燃了。
“她···她····怎么舍得，就算是女儿没有儿子金贵，那也是自己的孩子啊！”
“这个老嘁婆真是不当人，女儿怎么了！怎么了！”
更有一个妇人有些茫然的说：“我家也有女儿，我是不太心疼女儿,平日里也会打骂，可是那么多的孙女，她怎么舍得卖掉呢，都是实在过不下去了才会卖女儿的，他们家又不是真的过不下去了，我可是不止一次的见过那家人吃肉。”
像是想到什么恐怖的事情，妇人声音嘶哑的说：“买肉的钱该不会就是卖孙女的钱吧，她们怎么吃的下去。”
小草点点头：“就是卖孙女的钱，我生第一个孩子的时候，明明听见孩子的哭声，可是婆婆抱出去了一会，就说孩子没了，我也就信了。”
“然后第二天家里的桌子上就有鸡鸭鱼肉，婆婆给的理由是孩子没了，要继续生，我的相公需要好好的补补身体。”
“第二个孩子如此，第三个孩子也是如此，等到第四个孩子的时候我留了一个心眼，发现我一生孩子，婆婆就把孩子抱走了，交给别人，孩子那时候还在哭呢。”
“我大闹一场，可是我的婆婆惯会装柔弱，扮可怜，直接说我是接连失去孩子，疯了，接下来我被关在家里，不停的生，不停的卖，今天是我好不容易跑出来的。”
“可怜我的娘家，远隔千里，无人为我做主，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孩子一个个的被卖。”
一个高壮的汉子袖子都挽了起来，大声嚷嚷着：“什么玩意，女儿怎么就不是骨肉至亲了，我家的小乖乖别提又多乖了，每天我下工之后端茶倒水的，喂，那个小草，你婆婆是哪个我帮你去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