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所以你是说……那些灭了龙元镖局的人，知道了芸娘要来找苦雨大师主持公道，心中肯定会害怕，他们之前追杀我们，就是担心我们会跟苦雨大师告发他们？如今，我们到了杭天寺，算是安全了，可一旦他们得知苦雨大师离开杭天寺，且身体有恙，就一定会费尽心思杀了他？”
沐云飞道：“不只是那些人，还有其他人，那些认为自己可以凌驾所有人之上的人。”
龙元镖局的灭门惨案并不只是个案，一定还有其他的事情。
虽说现在没闹到苦雨大师面前，也可能是十几年前的旧案了，但只要苦雨大师活着，只要事情闹到他面前，他就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始作俑者怎么可能愿意留着这么一颗定时炸弹？
顾子絮沉默了，心里也凉了半截。
不但是担心苦雨大师，还因为江湖的这些潜规则。
沐云飞道：“芸娘起初与他们虚与委蛇，假装不知道龙元镖局灭门的真相，提出要见到苦雨大师方可愿意说出一切时，便已经引起那些人的怀疑，只是他们当时以为芸娘真的知道藏宝图的所在，不敢轻易杀了她……如今大家撕破脸皮，他们也杀不了芸娘这个知情者，便只能杀掉能主持公道的人。”
顾子絮疑惑道：“但是……武林难道没有武林盟主吗？正如民间有县令，百官有皇帝，这偌大的武林，竟没有一个可以管事的人？”
沐云飞却是沉默了许久。
顾子絮疑惑看着他，还以为他不会再说话时，男人才说道：“以前的江湖确实有武林盟，传承也有几百年了，但是后来……武林盟主也被灭门了，从此以后，再没有武林盟。”
顾子絮震惊得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好。
“武……武林盟都、都能被灭门？！”
“能。”男人看向他，面无表情地诉说了二十年前的惨案，“武林盟本就是为了武林中人主持公道的，但那一年的武林盟主实在傻得可怜，任劳任怨，来者不拒，所有弱者他都接纳，所有犯错者他皆教导……”
“人人都道他是神佛转世，但他的善良并未得到好的回报，后来武林起了纷争，他出面阻止，碍了旁人的路，便被伺机报复了。”
顾子絮还是无法理解，“但那是武林盟啊！武林盟主……不是很厉害的吗？”
他看电视剧和小说，武林盟都汇集了整个武林最厉害的人，不说打遍天下无敌手，可总不至于随随便便就被人灭门吗？
沐云飞说：“可武林盟主再厉害……不也是人吗？”
顾子絮便噎住了。
他敏感地察觉到，男人有些不太对劲。
沐云飞收回自己的视线，淡声道：“再厉害的人，若是心怀悲悯，妄图拯救苍生，便是有了最大的弱点，而弱点……就是给敌人利用的，他死得不冤。”
顾子絮不敢说话了。
他忽然想起来……住持也说过，沐云飞当年也经历过灭门惨案。
但是他以为那说的是真正的沐云飞，而不是眼前的这个沐云飞，便没有放在心上。
可……可要是眼前这个沐云飞，就是真正的九川城城主呢？
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顾子絮觉得自己还是应该说些什么，便小声道：“也不是那么说的……我觉得，厉害的人心怀悲悯是没错的，善良也没错，错的是那些伤害他们的人。”
沐云飞便看向顾子絮，问道：“那若是因为一个人的善良，害了所有人呢？”
顾子絮愣住了。
男人又问道：“若是因为一个人的悲悯，让身边所有人都陷入痛苦和绝望中呢？这样的善良和悲悯，也是无罪的吗？”
这问题，顾子絮回答不上来。
他终究也只是个普通人。
还是个在和平年代生活的普通人。
想了想，他只好引用了曾经在网上看到的一段话，“世人创造出刀，有人用他切菜削皮，砍断束缚人的绳索，也有人用他杀人害人……难道就因为刀可以杀人，它便不该存在于世上吗？”
顾子絮轻声道：“善良与悲悯无罪，否则……便是替那些利用善良的人在开罪。”
他说：“一个人的善良若是错的，那那些害人的人，他们又该如何定罪？本来该被指责的是他们，不是吗？”
沐云飞看着他，忽然……笑了。
他把顾子絮抱在怀里，轻声道：“你说得对，该被指责的是他们。”
顾子絮一动不敢动，不知道他是真的赞同自己的观点，还是随口说说而已。
但男人抱着他，一直不肯撒手。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说道：“阿絮，跟我回九川城成亲吧。”
顾子絮：……？？？
话题怎么又绕到这个上面了？
沐云飞又说道：“如果你在，我保证……我绝对不会当个坏人。”
顾子絮纳闷道：“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他要是不跟他成婚，他就要当个坏人？
沐云飞说：“不是威胁，我是在求你。”
顾子絮：……谢谢，一点都没感受到。
男人又道：“没遇到你之前，我是打算一辈子做个坏人的，等杀光了那些害死我爹娘的人，我就把这江湖搅个天翻地覆，既然他们不想和平地好好地活着，那我就帮他们一把，但是你说的也对，善良无罪，一些人坏人也不能代表所有人都是坏人。”
他说：“你嫁给我，我们以后就在九川城好好生活，我保证往后绝不轻易踏出九川城半步。”
顾子絮：“……虽然，但是……我一个男人为什么非要嫁给你？”
沐云飞完全没get到他的点，柔声道：“那我嫁给你，你娶了我吧。”
“……”不，这不是重点啊！
“等我报了仇，天涯海角，你去哪里我都跟着你，好不好？”
“……”他可以拒绝吗？
他只想跟他贴贴换取抽奖的机会，早日拿到重生券回到现代世界。
不想嫁人。
也别想娶一个男人。
顾子絮没再给出任何回应，沐云飞也没再追问，把这当成了默认。
搞得顾子絮也不敢问他……他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沐云飞？
还是入戏太深，把自己当做了真正的九川城城主？
不过……
想起男人方才的那句“等杀光了那些害死我爹娘的人”，顾子絮越发觉得眼前这人的身份很可疑，既像是无意中透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也像是故布疑阵，让人分不清楚他究竟是真正的沐云飞，还是个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