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次与符玄之间的交谈,比起上回在鳞渊境的针锋相对,那可真是好上太多了,所以真的是只有在幽囚狱里面,让符玄认为自己伏法,才能平静的交流上几句。
不过就是在符玄离开的时候,她还是颤抖着声音问了一句。
“符吟,我还是想问你一句,当初为什么要害死妈妈,为什么要害死那么多无辜的同胞,把家族推上风口浪尖,
包括你后面所做的一切…我听说过你的行为准则,但为什么你明明听得见他们的痛苦,感受得到他们的罪恶,却要促进他们。”
导致了痛苦之人结束生命,怨恨之人犯下大错。
“即便不施以帮助,最起码不要落井下石,这样的你…真的很难让我承认,你是我的兄长。”
“落井下石…?”
符吟愣愣的看着符玄转身离开,关上了幽囚狱的大门,然后默默为自己辩解了一句…“那不是落井下石。”
心怀死志的人就应该死去,心怀怨恨的人就应该复仇,想大笑便大笑,想大哭便大哭…他明明也让很多在痛苦中挣扎求生的人有了生活的力量。
但唯独有那一次,想要改变一个心存死志的友人的心,却遭受了一场让他难以忘怀的失败,从那之后他好像就看不清自己的自我了。
而唯独无法为自己辩解的,便是玉阙当年的灾难,当时的起因是什么呢?好像是…在弹奏起第一个音符的时候,母亲心底那深深地悲伤和疲倦让他感同身受。
一个患有抑郁症的母亲,一直把死志藏在心底,结果被孩子不成旋律的弹奏给拨弄出来了。
母亲是自杀的…也可以说是符吟害死的。
“呼…”
“你落泪了,符吟。”
“嗯?”
纳努克的声音提醒了符吟,让他抬手去擦拭了一下脸颊上划过的晶莹泪珠。
随即,他感觉到一只手搂住了自己的肩膀 就好似是无声的抚慰一样。
“噗呲…烬灭祸祖,居然也会安慰人啊。”
“举手之劳。”
“我想…真正的我现在一定正大哭着吧,哭着自己的曾经以及一路上遭到的不解,但我仍然觉得…改变他人心中的想法是错误的行为。”
但符吟会学着克制自己的能力,仅仅用来感受他人的情绪…似乎是从雅利洛离开之后,他才学会了克制。
用旋律扩大增幅别人心里的旋律,未尝不是一种改变。
……
“什么?符卿你是说,想要用穷观阵里检查一番符吟的记忆吗?”
神策府里面,景元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听着站在对面的符玄不容拒绝的提出了这样的申请,稍微坐直了自己的腰板。
“你确定吗,符卿?”
“我确定将军大人,符吟身上的谜团真的太多太多了,其中更有不少是与我有关的…我不能放任自己不知晓这些信息,身为占卜吉凶、卜算过往未来的太卜。”
符玄在来之前的路上已经想好了一切,并且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准备,她知道景元不会拒绝的,结果也不出所料。
白发的将军轻轻点了点头。
“如果你真的想好了便去大胆做吧,不论结果怎样有我给你兜底,别害怕。”
“哼,不用你兜底,本太卜自会占卜出一切可能的结局并一一预防,但…谢谢。”
符玄十分少有的别别扭扭的道了声谢,转身离开了,景元对于自己这有点心高气傲的符卿颇有无奈。
希望等你知道了过往的一些事情之后,还能对符吟保有与现在一样的态度,但恐怕很难。
…
“哎哎!西衍先生,你这书别只讲一半就不说了啊,罪人符吟那曾经的友人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诸位客官别急,且待我细细道来~!”
星槎海中枢,不夜侯旁的说书摊子,素裳和她的姐妹儿桂乃芬刚刚好走到这里,便站住听了一会儿。
西衍先生说话之前的架势每次都挺足,昂首挺胸。
「若说那罪人符吟生命中给他影响最深的人之一,定然是在那两百年前曾震撼寰宇的星际杀手,出身于庇尔波因特的以撒啊!
那罪人符吟与星际杀手以撒的初次相遇,位于一艘星际游轮劫持事件之中…」
不过,西衍先生所得知的说书内容也只是经过公司官方公布的消息改编过后说出来的,能听出来的也就只有“符吟的友人以撒最后向仇人复仇,一段时日后发现死于坠楼,坠落的楼层上曾出现过符吟的身影。”
所以现在的主流论调都是,是符吟丧心病狂的害死了他的朋友,很符合他无恶不作的名声嘛不是。
“啊?居然是这样的结局,也太不是人了吧?连自己的朋友都不放过。”
“裳裳,也别随便听个说书的就听风就是雨了,咱们看待事情还是要客观和乐观一点啊!!”
桂乃芬很显然身为资深主播,特别懂得“让子弹飞一会儿”这种道理,虽然这子弹好像已经飞了两百年了。
不过她们来星槎海中枢的目的可不是来听说书的,而是要转道去绥园探险啊!
当然,正在听说书的并不只有在场的那些人,正坐在不夜侯茶馆二楼的符玄也把这些内容尽收耳中。
一只手一直在敲敲点点卜算着什么,最后烦躁的拍了下桌子。
“算不出来,怎么什么都算不出来,那家伙的命运难不成真的被加密了?”
但饶是符玄也不得不说,她觉得那家伙干不出把人推下楼的事儿,说书果然就只是说书,顶多就只能当个故事听听。
不知道为何,当知道了符吟已经自首伏法之后,她的心也安宁了许多,从前那种时常焦躁不安时常易怒的状况再也没有了。
如果再想之前那样,符玄怀疑自己可能不过百年就会提前魔阴身吧,那样可不好,她还年轻,还不想死。
…
用太衍穷观阵卜算符吟过去的事情被安排在了第二天,幽囚狱这里已经有人来通知过了,不过在前一天的夜里符吟睡得可不算是踏实。
也不知道是怎么又枕上纳努克的大腿的,总之就是不安分的蛄蛹着,让正闭目假寐的纳努克睁开了双眼。
“唔…呃…”
“做噩梦了么…?”
深夜的幽囚狱真的非常寂静,落针可闻的程度,时不时传来某些囚犯疯狂的尖叫与大吼声。
似乎有什么东西潜入幽囚狱里面了,不重要,纳努克向来不关心这种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他抬手捂住了符吟的双耳,低声在他耳边轻喃。
「安睡吧,行于迷途之上的流浪之人,
愿你在这暂歇的驿站中得以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