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孩子的问题,只能无声的抱着孩子稚嫩的肩膀,小家伙似乎也被他的情绪所感染,扁着嘴巴可怜巴巴地看着周围,最后朝这两天相处最久的宋春临伸出了胳膊。
“呜,哥哥抱。”
宋春临见他这小可怜的模样,也心疼地上前将孩子给抱了起来,小家伙一下子就抱住他的脖颈,小脑袋埋在宋春临的颈窝,语气特别的委屈。
“哥哥,我好想好想父王跟母亲,我有乖乖听话的……”
小孩表达的有些词不达意,在场的大人都没怎么理解,宋春临也一样,不够他从小哄弟弟妹妹,哄一个三岁奶娃还不是手到擒来,再加上赶了两天的路,小孩早就累得上下眼皮打架了,要不是心心念念要回家见父母,他早就睡着了,现在被宋春临抱在怀里哄着,很快就睡着了。
看着就连睡着了都不忘委屈扁嘴的小孩,一群大人们全都深感头疼。
“他才三岁,是不是先别告诉他为好?反正他这个年纪,也理解不了什么是死亡。”
顾逢云不太赞同的看着宋春临:“你别忘了,他现在是临渊王唯一活着的儿子了,早晚都要撑起这偌大的临渊王府,你瞒着他又能瞒多久呢?”
宋春临语塞,可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么小的孩子解释,为什么他的父母不理他了。
顾逢月却从他的怀里接过了孩子:“给我吧,你先去休息,陈辞已经把他的奶娘给找回来了,我先送过去。”
安顿好了孩子,王府也陆陆续续迎来了吊唁的人,这些人里除了军营里的那些人以外,最多的就是城里的官员,跟一些有头有脸的商人。
临渊城地处交通要道,往来的行商特别多,临渊城也不似京城那边对商人有诸多限制,因此愿意留在此地做生意的商人也特别多,私底下还组织了好几个商会,临渊王知道后也没有多加阻拦,只是警告他们,商会不能越过律法,意思是只要不犯法,这些想咋干就咋干,按时交税就行,因此临渊王在本地商人的心里,地位也一直很高。
陈辞负责在灵堂接待客人,临渊王在这边的丧事比较简单,尸身也已经做了防腐处理,停灵三天后,便会由顾逢云亲自护送回京城。
宋春临一听又是顾逢云,忍不住跟顾逢月吐槽:“皇帝手底下的人这么少的吗?我记得满朝文武应该也有上百人吧,怎么每次有事都是你哥上,就算他现在身体再好,铁打的人也遭不住这么干吧?”
林将军还跟着在一旁不断附和:“就是就是,你瞧皇帝那小气样儿,每次都逮着一只羊来薅,也不知道换个人来。”
看着林将军这副贼眉鼠眼的样子,顾逢月就觉得头疼。
“那你怎么这么悠闲,自打你来到这边,好像也没干几件正经事情吧,或者我回去给林家老祖宗修书一封,替你另外择一良配,你觉得如何啊,林将军。”
林将军一脸惊恐:“顾逢月!你学坏了,你们不愧是两口子啊,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真是看走眼了。”
“少废话,快去前面帮忙,一看到你闲着我就觉得没有好事。”
林将军哭哭唧唧的去了前厅,不跟这两人一起同流合污。
停灵三天过去以后,顾逢云就带着棺椁跟临渊王的小儿子一起踏上了回京的路程。
跟来时一样,顾逢云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顾逢月则是留下来坐镇临渊城,等待朝廷派来一个接手的,至于林将军…
这货死活不愿意回京城,哭着喊着要留下来,吵得顾逢月脸都黑了,最后还是顾逢云发话,拍板让他留下来,顺便也能帮帮忙训练一下这边的弓箭手,不得不说,这货的箭术还是非常厉害的,用来给这边的弓箭手集训绰绰有余。
宋春临跟顾逢月道了别,告诉他自己年底还会过来,顾逢月哭笑不得的地送别了爱人跟兄长,然后揪着还在兴奋张望的林将军回去干活了。
为了方便照顾小崽子,宋春临跟小孩哥一辆马车,马车里铺了柔软的垫子跟被褥,小孩刚开始的时候还有点兴奋,但很快的,外面千篇一律的景色很快就让小孩子失去了兴致,宋春临就拿出益智玩具来哄他玩。
小孩玩了一会儿,就对玩具失去了兴趣,他有些蔫蔫的窝在宋春临的怀里,声音闷闷地问宋春临,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一次父母。
“我同父亲说话,他不理我,母亲也是,好奇怪啊,为什么母亲身上的被子要盖着脸呢?还有姨姨们,她们总是在睡觉,是不是晚上背着我偷吃好吃的了?”
宋春临听着他的童言童语,因为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所以一直默默抱着他不说话。
三岁的小孩虽然不太懂什么叫做死亡,但他会观察,觉得周围大人对他的态度有些不对劲,可年纪幼小的孩子并不知道哪里不对劲,所以他就会一遍又一遍的去试探身边他熟悉的人,只为求到一个答案。
回京的路上,宋春临试图用另一种方式,跟孩子解释什么叫做死亡,小朋友从最开始的不太理解,稍微理解以后便表现出抗拒,他不再乖巧,而是冲着大家发脾气哭闹,想以此来让父母出现哄自己。
可是直到靠近京城地界了,他的父母却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到了京城以后,三岁的孩子就不再闹了,他似乎已经逐渐明白,他的父母以后都不会出现了。
这次临渊王的棺椁回京,皇帝收到消息以后就开始让户部跟宗族的人一起去布置,自己本人也是亲自出了城,就在城外十里亭的地方等着。
皇帝都出来了,文武百官自然也一同来这边守着,连续守了三天,终于在第三天的下午,远方出现了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
走在最前面的,就是顾逢云,在他的身后,是扛着灵幡的士兵,然后便是临渊王跟徐侧妃的棺木,最后面,才是宋春临跟小世子的马车。
为了运送临渊王的遗体,他们这些人全都是轻车简行,在靠近十里亭的时候还特意停下来,给全员都换上了素衣,马车里宋春临替小家伙换上了一身孝服,小家伙有些闹脾气,不愿意戴孝帽,宋春临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安抚他。
“听话,待会就要去见你皇伯父了,你皇伯父可凶了,要是发现你没有乖乖戴上这个帽子,他就会惩罚你抄十遍功课,还不给你吃饭,连饭后的小甜点也不能吃了。”
一听到要惩罚居然这么严重,小家伙慌了,他没见过所谓的皇伯父,但已经在宋春临的潜移默化下,在心里自动把皇帝脑补成了一个凶神恶煞的恶人形象,因此一听到那个大恶人会惩罚自己,立马乖乖听话的任由宋春临给他戴上了孝帽。
马车停下来以后,宋春临带着孩子从马车里走了下来,见到那孩子的第一眼,皇帝就仿佛看到了缩小版的临渊王,待孩子走到跟前了,却又发现这孩子的眉眼,同临渊王还是有些许不一样,大约是随他的母亲吧。
“这就是他的孩子吗?”
顾逢云上前回话:“回陛下,是的,临渊王与徐侧妃共育有三子,此子是最小,也是我们唯一找到的一个,今年十月便满四岁了。”
皇帝微微俯下身,对着小家伙说道:“我是你的皇伯父,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家伙听到面前的人就是那凶神恶煞的皇伯父,整个小身子立刻僵在了原地,皇帝没有等到他的回应,又想到他骤然失去了父母,性子怯懦些也是人之常情,便也不同他计较,而是站直了身体,看向站在一侧的宋春临。
“听说小宋公子这次又是战功卓绝啊,我看了那个…陈将军的折子,上面对你可是极尽赞美之词啊。”
宋春临没有想到陈辞居然还会来这一手,顿时尴尬的脚趾扣地。
“哪里哪里,只是巧合罢了,相信不管是任何人,遇到了那种情况,也会一样挺身而出去帮忙的。”
皇帝难得浅浅弯了一下嘴角:“客套话就不说了,这次你守城有功,还是大功,若没有你的及时出手,我们大景的江山,此刻已经是岌岌可危了。”
皇帝并没有夸大说辞,临渊城的对整个大景都极为重要,要不然朝廷也不可能派重兵常年把守,还直接把一座城都划给了临渊王,其他的藩王领地可不止一座城,可见其重要性。
“别的都别说了,来人,先带着我弟弟回城,至于世子……”皇帝低头看了一眼抱着宋春临大腿不肯撒手的小孩,这孩子一瞧就不大愿意跟他走,想了想,干脆让宋春临继续带着得了。
宋春临脸色古怪的指着自己道:“我?我带他吗?”
皇帝反问:“怎么,你有其他更好的建议吗?”
宋春临连忙摇头,表示皇帝的提议真好,好得不能再好了。
于是他也带着孩子,跟着队伍一起回了京城,他还以为自己能趁机回家跟父母保平安呢,没想到这一晚还不能回家,起码要等小孩子跟周围的人熟悉以后,不再那么抗拒皇帝他们的靠近,自己才能回去。
顾逢云把队伍送入了京城,安置在太庙里以后,本人就功成身退回侯府去了,宋春临还留在小世子身边,晚上还要带着孩子一起守灵,不过守灵的只有宋春临跟一众下人们,小崽子到点就呼呼大睡,压根没有因为环境的变化而睡不着。
宋春临对他的睡眠质量表示非常羡慕,要是自己现在也能说睡就睡该多好啊。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远在村子里的宋家人,他们知道临渊王的遗体要回京的时候,就一直在翘首以盼,既然王爷的遗体都送回来了,那宋春临也该一起回来了吧,结果他们左等右等,一直从早上等到了天黑,却只等到了侯府下人来禀报,说什么宋春临在陪着小世子,暂时是回不来了。
宋大庄不理解:“小世子身边就没有奶娘照顾他?非要我家这个还没成婚的小哥儿去照顾?”
宋秦氏也表示不太懂这是个什么操作,但念在那小世子不过三岁的份上,觉得可能是孩子太小了,宋春临顺便帮着照看一下,可能第二天他就回来也说不定呢。
果然,第二天下午,宋春临可算是回到了久违的家,因为小世子总算愿意接近皇帝派来的教养嬷嬷了,但在宋春临走之前,还是依依不舍的拉着宋春临的袖子,问他什么时候再来看他,宋春临只能哄他,说只要他乖乖听话,自己会经常来看他的。
告别了小世子,宋春临就马不停蹄的回了家,一进家门就直奔自己的房间浴室,在浴室里把自己仔仔细细的从头洗到脚,从浴室走出来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轻盈了许多。
看到他洗完澡出来,宋秦氏忙招呼着儿子过来吃饭。
“知道你这两日一定会回来的,娘让你爹早早就跟村里的屠夫定了个大猪蹄,已经用高压锅煮好了,你尝尝,味道可还行?”
宋春临叼着一块猪蹄啃着,吃得满嘴流油还不忘给宋秦氏竖了个大拇指,一个劲夸宋秦氏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宋秦氏被他夸得心花怒放。
吃过了一顿团圆饭,一家人坐在堂屋喝茶消食,听着宋春临说起这次战役的详细情况,听到宋春临说当时城门都倒了下来,每个人心里都捏着一把汗。
宋春晓忍不住抱着宋春临的手臂,问他后面怎么样了,城门破了,那蛮子是不是也跑进去了?
宋春临:“当然跑进去了,不过跑进去的蛮子不多,我们先把门重新关上,再去追击那些跑进来的蛮子,很快就把那些蛮子给杀光了,就是城门比较破,后面修了好久呢。”
宋春临没有说他们是用什么东西关上的城门,但在场的几个大人里,除了陈渔儿跟周宁,基本都清楚宋春临肯定是用变异藤蔓去关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