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过后,江果、江蕊、江启明和阿狼四人,又在靖州城好好地玩了几天。
方今越的绣娘班一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两人商量好,江果回江水县之后,书信联系,慢慢规划。
明天江果便要启程回去了,今天和华临川约饭,算作饯行。
只不过江果没想到的是,宴席上还有个陌生人。
江果推开门,看着华临川身边面容舒阔沉稳的男人,长眉微挑。
“临川哥,听说今天是给我饯行?”
江果没露出诧异,只是笑着开口
华临川比平时多了两分拘谨,他起身迎江果一行人坐下。
“自然是给你饯行,这位是我大哥,华行远,听说了你的事,很想见你一面。”
说着,又为华行远介绍道:“这便是江果姑娘,这位是江蕊姑娘。”
华行远目光一个个转过去,江启明颔首道:“小子江启明,有礼了。”
阿狼漠然抬眼:“阿狼。”
华行远一一点头拱手。
江果站在旁边,眼神不着痕迹地打量华行远。
这就是和华临川争家主之位的华家老大,气势沉稳,看着倒是比韩鸿城那奇葩好多了。
想到家里的华君故,江果眼神多了几分探究。
这人也不像看起来这么光明磊落嘛。
一行人坐定,莫名沉默。
江果能看出来华临川和华行远关系并不亲近,两人之间很是陌生。
华行远抬手为江果斟茶:“江姑娘明日便要离开,怎么不在靖州城多留些日子,我愿替临川尽地主之谊,带江姑娘好好领略靖州的风土人情。”
江果含笑接过:“华公子客气了,我这一趟本来就是抽空出来,家里还有不少事情要忙呢。”
华临川在旁,沉默地喝下一杯酒。
华行远放下茶壶,清了清嗓子:“江姑娘家里能种出八万斤独角莲,但真是世无其二,姑娘大才,行远佩服。”
江果眨眨眼睛,余光看到华临川捏紧酒杯的发白手指,心里有些好笑。
这么介意,也不拦着华行远向自己释放信号。
这华家两兄弟之间的氛围,还真是奇怪。
“华公子,我马上就要回江水县,下一批草药最早也要明年出来,这中间的时间足够发生很多事,都是我一个种药姑娘所不能左右的。”
华行远眼眸微动,欲言又止。
江果淡笑地抿了口茶:“华公子,你说对吗?”
华临川捏着酒杯的手指一松,抬眼看向江果,眼底微红。
这是江果的表态。
她拒绝了华行远的示好信号。
华行远当然也是聪明人,江果态度如此明确,他再多说,只会是笑话。
他眼尾一扫华临川,轻笑一声。
“江姑娘说的是,等到下一次草药成熟,也许一切都尘埃落定。”
言罢,他站起身一行礼。
“今日是我叨扰,搅了你们小聚的心情。”
华行远飘然而去。
华临川还愣愣地看着门口。
江果夹菜吃下,拍了下华临川的肩膀。
“怎么了,舍不得你大哥?”
华临川回过神来,轻轻摇了摇头,又笑了一声。
“家族里支持大哥的人更多,他是父亲的长子,母亲是南方有名商家的小姐。”
“我娘是后来的续弦,我接手家族事务手忙脚乱之时,大哥已经能跟着爹随水船做生意。”
华临川语气怅然,自嘲一笑。
“说实话,今日大哥要来和你见面,我还真有些慌张。”
江果对华临川一眨眼,开玩笑道:“怎么,怕我被你大哥抢跑,跟他合作不理你了?”
她说得像是小孩子抢玩具。
华临川低着头,看着手里的青瓷酒杯,声音极低。
“是啊,怕你被抢走了。”
江果是他打破目前局面的一支奇兵。
如果江果真的看好华行远,转头和华行远合作。
以华行远本身的能力,华临川的局势会更艰难。
而另一方面,江果是他的好朋友,是他在江水县挖掘出来的一颗明珠。
江果如果转投华行远,他也不会怪她,但会很失望。
江果手里拿着酒杯,轻轻一碰华临川手中的酒杯。
“叮”清脆一响。
华临川手一震,抬头,看向江果。
江果仰头,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她目光灼灼,含笑道:“临川哥,在我这,认了兄妹便是真的兄妹,绝没有帮着外人来害自家人的道理,你就放心吧。”
话音落下,华临川眼底郁气消散,浮上水意。
他也一口喝下酒水,声音微颤。
“小果,你也放心,不论日后我能不能当上家主,你永远都是我的妹妹!”
最大的心结解开,之后华临川便放松多了。
几人又多喝了几杯,华临川提起韩鸿城。
“我听说,韩鸿城竟然还去找你的麻烦,要纳你过府?”
一说起这事,江果眉宇染上些烦躁。
“那人简直有病,我看华家有你和华行远,怎么也不至于要和这种人打擂台吧?”
江果说得夸张,但也确实是无语。
华临川嗤笑一声,有几分醉意。
“像我们这种家族,就算出了败类,只要没惹上贵人,想没落起码也要三代的,韩鸿城他爷爷当家的时候,韩家可比现在强多了,都能在盛京站得住脚,现在……啧啧啧。”
江果听得唏嘘:“那他爷爷还真是倒霉,大半辈子的基业留给这么个纨绔。”
华临川呵呵道:“我们家倒是没有纨绔,不也争得鸡飞狗跳。”
华临川脸颊带着两团坨红,眉间尽是愁意。
江果有意扯开话题,揶揄道:“韩鸿城来找我这事,可没几个人知道,你从哪听说的?”
华临川没说话,江果嘻嘻一笑。
“是从方姐姐那听说的吧,方姐姐说你不喜欢她,可我看着,不像啊?”
华临川低头喝酒,笑着摇头。
“她家里的事,不比我家里简单,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还天天追着我跑。”
江果挑眉一笑。
还挺担心啊,似乎有戏。
和华临川喝了场大酒,回了客栈。
江果脸蛋微红,但眼神依旧清明。
她急着想洗去一身的酒气,可阿狼却总跟着她不离开。
江果恼了,两只手按住阿狼的肩膀。
“你是小黄吗,总跟着我打转做什么!”
阿狼没喝酒,身上都是清冽的干净味道。
他微微弯腰,凑近江果,敛着的睫毛莫名有些委屈。
“你说话不算话。”
江果眨眨眼睛,回想了下:“我怎么说话不算话了?”
阿狼垂首,开始细数:“韩鸿城过来那天,你说有人向你求亲,我会不高兴,回去要好好哄哄我的。”
江果嘴唇微张,失笑道:“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阿狼低着头,委委屈屈地不依不饶:“你说过的。”
他难得这样,江果看着好玩,仰头去看他掩在长睫下的琥珀色眼睛。
“那我还说你是我的小童养婿呢,难不成你还真是了?”
阿狼眼底划过一抹亮光,嘴角也翘起来了,连连点头,发带直晃。
“嗯,我是。”
这骄傲的小语气,给江果整不会了。
“你知道什么叫童养婿吗?”
阿狼“嗯”了一声,眸光温柔地像是夕阳下的宁静湖泊。
“我是小果的童养婿,以后要和小果成亲。”
江果愣愣地看着阿狼的眼睛,耳尖微红。
但很快又反应过来,她别过脸,沉默了一会。
寂静的空气里,阿狼略微不安:“小果……”
江果突然展颜一笑:“那我就先养着吧,至于以后是否成亲,看你的表现咯。”
她说完,笑着挠了下阿狼的下巴。
阿狼条件反射地微微眯眼,也笑起来,眼眸弯弯。
第二天一早。
江果一行人要出发,华临川和赵扶桑都有事在身,方今越来送行。
方今越眼眶微红,拉着江果的手依依不舍。
“小果,我等你再来靖州。”
虽说她身份富贵,可真心相交的朋友却没有几个。
江果对她不卑不亢,又极有见地,她几乎是一下子就喜欢上这个朋友了。
只可能就见了这么几次,江果便要离开。
江倒是没有多少离别的伤感,反而归心似箭。
见方今越这样,江果便笑着凑近她耳边说:“方姐姐,别哭了,我教你个好法子,拿下临川哥。”
方今越眼睛瞬间睁大了,也不伤感了,就开始催促江果。
“什么法子,快说快说!”
江果被她推来推去,端着高人的姿态说:“你以后别总围着他说喜欢,也别什么事情都告诉他,总之,要少在他身边打转。”
“啊?”
方今越一脸地不相信。
“我平时再忙都抽时间去见二哥哥的,这样他都不喜欢我,要是不怎么见面,他不得直接把我给忘了?”
江果竖起食指,老神在在地摇了摇。
“不不不,感情要有张有弛,你总是在他身边,他对你了如指掌,怎么还会想去了解你更多呢?”
方姐姐吸气:“好像有点道理啊,就好像戚寒月一样,她就挺神秘的。”
江果一拍手掌:“对了,但你不能学戚寒月,你要做的是专心你的事业,让方家更上一层楼,让靖州城的人都知道你的厉害,临川哥自然而然也会好奇,或者说被你吸引。”
方今越激动地脸都红了:“真的吗?”
江果肯定地点头:“当然了,你越优秀,喜欢你的人就会越多,到时候没准你还遇见个更喜欢的人呢!”
方今越没忍住,傻笑起来:“那可太好了,天天追在二哥哥后面,我都追烦你,到时候让他尝尝追我的滋味!”
说着,两个人对视一眼,都哈哈大笑。
江果这边踏上回家的路程,又是十几天的颠簸行路。
好在四个人相伴,也不算无聊。
江水县。
江叶臂弯里挎着篮子,正走在街上。
她最近都在宋不名家里,跟着他做木工,主要还是曲辕犁。
宋不名还给她发了工钱。
这可是她第一次依靠自己,做工挣钱呢。
她正要去找江花,江花早上出门走得急,忘了带中午的饭。
江叶顺带去给她送。
人刚走到药膳堂后面的小巷里,突然斜里冲出来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对着江叶就扑过去。
江叶惊恐地后退一步,把手里的篮子往男人身上抛。
那人脸上肮脏地辨不出模样,但仍旧狰狞可怖。
轻飘飘的篮子弹开,男人拉扯住江叶的头发,狠狠一巴掌就要扇下去。
“贱人!你们一家都是贱人!”
江叶一愣,这声音有些耳熟。
只是巴掌还没落下去,他就被人一脚踹倒。
连带着江叶也狠狠摔在地上。
来人正是孙安阳。
他身上的伤嗐没好全,脸色也有些苍白,但仍旧恶狠狠地怒视着地上蜷缩的男人。
“哪来的恶徒,竟然敢当街伤人!”
看那男人似乎没有反击之力,他又赶紧回身把江叶扶起来。
“小叶姑娘,没事吧?”
江叶嘴唇还在微微颤抖,勉力冷静地回答:“没事,谢谢孙大哥。”
她一家人都住在江花家里,江叶也和江花熟悉不少。
孙安阳常和江花往来,和江叶混了个脸熟。
这时,地上的脏男人似乎是缓过劲头来了,想悄悄爬起来逃跑。
孙安阳又是用力一脚下去,把人踹得重重砸在墙上。
踹完之后,孙安阳咳了两声。
江叶紧紧盯着男人的脸,想起刚才他那熟悉的声音,江叶试探着开口道:“郝少爷?”
话音刚落,男人肉眼可见地惊慌,想要逃走。
却因为身上的疼痛,半天都挪不动位置。
孙安阳粗眉紧皱:“他是崔县令通缉的郝少爷?”
如今江水县已经调来了新县令,据说还是从盛京来的大家族子弟。
以前的江县令和郝师爷已经被抓进大牢了。
只有郝少爷这个漏网之鱼,得到消息早早地跑了,还没被抓住。
江叶看着男人的反应,就知道自己认对了。
孙安阳立马说:“你去找阿花姑娘,我带着这恶徒去县衙报官。”
江叶点头:“辛苦孙大哥了。”
孙安阳提着郝少爷的领子,像提着只小鸡仔一样。
“不辛苦,这一趟抓了个通缉犯,还能得不少赏钱呢,到时候分你一半。”
江叶浅笑着摇头:“制服他的是你,我哪有什么资格要赏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