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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叔和鲁伯两个在洞边吵骂,朱獾在洞窟下面听得真真切切,当鲁伯说这个洞窟就是他所挖,他就是要朱獾的性命,朱獾整个人反而完全轻松了下来,原本心头上面压得她透不过气来的那块大石头一下子碎裂,碎的无影无踪,无尘无埃。

老匠人站在朱獾身边,鲁伯的话他同样听得真真切切,朱獾脸上表情的变化他同样看得真真切切。

从上面望洞窟,漆黑一片。洞窟下面,却是十分明亮。这明亮,来自一个窗口,一个建在水里的窗口。

“老先生,你有把握破除洞里的所有机关埋伏吗?”朱獾问老匠人。

老匠人轻松回答:“小菜一碟,就他那点三脚猫功夫还想冒充我来老宅搞破坏。”

“老先生,你说什么?”朱獾心里一惊,下意识地紧紧抓住老匠人的臂膀。

老匠人任凭朱獾抓着他的臂膀,平和地对朱獾说:“仙子,待老汉破了洞里的机关埋伏再向你详述,可好?”

“好,你千万小心。”朱獾松开老匠人的臂膀。

老匠人过去窗边按下了几个按钮后回转身招呼朱獾:“仙子,你过来站在这里。”

“好。”不知为什么?朱獾对老匠人无比信任。

老匠人一边破解洞窟里的机关埋伏一边问朱獾:“仙子你这样奋不顾身地往这洞窟里跳,不怕伤到自己吗?”

“是我娘推我,我没站稳,才掉了下来。”朱獾回答。

老匠人笑问:“我面前还用得着这样遮遮掩掩吗?”

“老先生果然非同常人,晚辈多有得罪,望谅。”朱獾心中更加高兴。

朱獾确实不是被马夜叉推下洞窟,而是自己借机跳下洞窟。她不是盲目地跳下洞窟,而是有把握地跳下洞窟。这把握来自马夜叉,来自鲁伯,更来自老匠人。

老匠人在朱虎家门柱后面和朱獾说了那么多,就是没有说洞窟危险,千万不能下去,说明直接跳下洞窟肯定没有事情。而马夜叉赶到现场之后也并没有在意洞窟危险与否,而是想要推朱獾下去。更为重要的是,鲁伯一反常态,完全没有以往遇事不慌不忙的气势,而是表现得特别惶恐,居然让朱獾拿个主意,是派人下去看看还是直接运土来填上?

派人下去看看?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简单地下去肯定不会有事情。

直接运土来填上?你这不是激将我下洞窟吗?明知道我好奇心强,老宅前院突然坍塌出这样的一个洞窟来我会随随便便让人运土来填上吗?

既然简单地下去不会有事情,那我就遂了你的愿,下去看看。不过我不能让你太得意,我得装作不是自己像以往那样咋咋呼呼头脑一根筋一发热直接跳下去想要一探究竟,而是我害怕下去,不敢下去,是我的亲娘推我,我没有站稳,跌到了洞窟里。

朱獾相信她跌进洞窟之后,老匠人一定会跳下来。只是没想到老匠人会装得那么自然,跳的那么自然,表现得胆小怕事不说还哭喊得那么畏缩,这畏缩中跳下来的姿势完全不亚于从天而降的一只大鹏鸟,轻盈却威猛。

“仙子放心,老汉已经全部解决这个新建洞窟里的所有机关埋伏,只是太平塘下面的那个老洞窟,还是暂且先不要进去,想必他也没有发现,即使发现他也无法进去。”老匠人走到洞窟的窗户边。

朱獾望着映在窗户上的水问老匠人:“这水应该是太平塘的水吧?而老先生说的老洞窟所藏的应该是蓝玉的宝贝吧?”

“仙子,你怎知蓝玉在老宅藏有宝贝?”老匠人明澈如水的双目中放出惊喜的光芒。

朱獾笑答:“太祖奶奶梦中告诉我的呀。”

“仙子在上,请受老汉大礼参拜。”老匠人说着就要跪下。

朱獾忙扶住老匠人,说:“小女子之所以对老先生坦诚相告,是因为老先生没有把我当外人,而老先生应该就是我的亲人。”

“仙子坦诚,老汉也用不着遮遮掩掩。仙子,老汉才是真正的鲁伯,而那地上的鲁伯乃为假冒。”老匠人生怕朱獾不相信,撸起衣袖给朱獾看他手臂上的一块胎记。

老匠人手臂上的这块胎记为朱红色,面积不大,也就拇指甲板大小,但形状十分古怪,一般的人粗一看不可能看出什么,但朱獾仔细一看,一个繁写的“鲁”字。

朱獾撸起自己的衣袖,露出自己的手臂,上面同样有一块胎记,只不过比老匠人的那一块小一些,只有小手指甲那么大,但颜色同样为朱红色,只是比老匠人的略微淡一些,细细察看形状同样为一个繁体字的“鲁”。

“舅公,外甥女多有得罪,请您谅解。”朱獾向真鲁伯施礼。

真鲁伯扶住朱獾,对她说:“不知者无罪,何况你一直在帮我。”

朱獾问真鲁伯:“那个假鲁伯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什么时候李代桃僵于你?你怎么面目全非?”

“孩子,就是那天在蛋儿家厅堂檐下榫卯处发现邪魅,你骂我太执念,而我心中有怨,假鲁伯趁虚而入。”真鲁伯告诉朱獾,当时候朱獾骂他执迷于《鲁班书》不是好事,他不以为然不说,反而认为朱獾小小年纪太自以为是,虽然在现场没有表露出来,但回到祠堂之后越想越不是滋味。

自己几十年来为的就是想要参悟《鲁班书》,且始终未能如愿,而朱獾三话两句就点穿其中玄机,这既让鲁伯傀怍,又让鲁伯愤恨。他独自走出祠堂,一个人来到东山顶上,电闪雷鸣、狂风暴雨中他喝问上苍,为什么要如此对待他?鳏、寡、孤、独、残,哪一样不是人间至苦?这一生,他鲁伯忍受和煎熬了下来,可到头来是这样的结果,他能轻易接受吗?

哀伤中鲁伯昏厥过去,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他回到老宅发现有了另外的一个鲁伯,而自己成为一个普通的老头。

好在那天朱獾智斗斜眼婆家的亲戚,县上来了很多人,没有人注意到已经成为一个普通老头的真鲁伯。

真鲁伯见刘叔和马夜叉、朱獾没有识别出假鲁伯,只得暂时回到省城,等刘叔和假鲁伯招募老宅修缮工程队的时候,前去报名。

“舅公,你说我外公和我娘是不是已经识别出那个假鲁伯?”朱獾问。

真鲁伯沉思了一会回答朱獾:“从你外公和你亲娘的表现看,应该是有所察觉,但没有完全确定。”

“舅公,这个假鲁伯会不会是运用魇术冒充的你?”朱獾问。

真鲁伯回答:“应该就是,他运用魇术催眠我,乱我心智,然后易容于我。”

“舅公,我有个大胆的想法,不知能不能说出来?”朱獾虽然已经认定面前这个普普通通的老匠人就是真鲁伯,但还是心存顾虑。

真鲁伯以期许的目光望着朱獾说:“孩子,现在只有你可以帮助舅公摆脱魇术,你就大胆地说大胆地做吧。舅公经过这次事件,已经完全放下执念,请你相信舅公。”

“舅公,我相信您。那这样好不好?你不要急于做回自己,也就是我们不要着急去揭穿他的本来面目,等他自己露出本来面目我们再出手。到时候,我们给他致命的一击,那样我们或许能够完整找回那些失落的老宅宝贝以及蓝玉藏匿在老宅的宝贝。”朱獾说。

真鲁伯点头:“嗯,孩子,你越来越让舅公刮目相看。我做不做回自己其实无所谓,尤其是以前的那个自己,我根本不想再做回,我要彻底和过去割裂,做一个全新的自己。”

“舅公,你应该已经知晓那个假鲁伯到底谁吧?”朱獾问。

真鲁伯回答:“肯定是他,只有他熟知我的所有,所以假扮我根本没有问题,一般的人根本不可能察觉,甚至连你的外公和你娘也一时半会难辨真假。”

“其实我跳入洞窟之前也没有发觉他为假冒,只是认为你确实变了。”朱獾实话实说。

真鲁伯问:“孩子,你是不是认为我因为执念变得不可理喻?因为你点穿了我的执念而想要毁了你?”

“正是这样,连我娘也这么认为。但我们都认为你只是想要毁了我而已,对老宅对其它不会产生不利。”朱獾有些不好意思。

真鲁伯宽厚地说:“孩子,你别不好意思,如果我不被替身,说不定还真的有那样的想法。当然,他虽然假冒了我,但想要毁了你,没有那么容易,他应该只是想要找到那些宝贝,尤其是蓝玉藏匿在老宅的宝贝。”

“舅公,你说他会不顾一切跳下来洞窟吗?”朱獾问。

真鲁伯答:“他当然是想,正好借口灭了我们,但你外公和你娘不会让他跳下来。”

“舅公,他既然想要假冒你,为什么当时候不直接置你于死地呢?那样也不需要担心你会找他报复。”朱獾问不完的问题。

真鲁伯笑着回答:“你这样问是还想要甄别于我吧?其实你已经非常了解魇术,他想要假冒于我,易容不难,但声音和心理活动等等不可能模仿到我,只有我还活在这个世界上,而且离他又不远,他才能真正的以假乱真于我。”

“嗯,看来我的舅公已经真正放弃执念,那样我也就完全放心。你说他很想跳下来灭了我们,难不成他已经找到所有的宝贝?包括蓝玉藏匿在老宅的宝贝?”朱獾又问。

真鲁伯回答:“这个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他既然能借我的手故意坍塌出这个洞窟,说明他已经找到他想要的所有宝贝,只是找个机会证实一下而已。”

“找个机会证实一下?这什么意思?我还真的不懂。”朱獾是真的不懂。

真鲁伯解释:“就是他找到了线索,但不能够确定,所以借这个机会想要确认一下。”

“他想要确认蓝玉的那批宝贝是不是藏匿在太平塘底?”朱獾问。

真鲁伯回答:“正是,不过蓝玉藏匿在太平塘底的宝贝只是很少的一部分,完全是为了掩人耳目。”

“你是说蓝玉藏匿一些宝贝在太平塘底只是转移那些想要盗宝之人的视线?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真正的宝贝藏匿在另外的地方?”朱獾的双目下意识地望向映照在洞窟窗外的那一汪水。

鲁伯的目光同样望向那一汪水,回答朱獾:“这个毫无疑问,但蓝玉的那些宝贝真正藏匿在哪里?估计无人知晓,包括你我。”

“嗯,太祖奶奶在梦中只告诉过我蓝玉在老宅藏有宝贝,但没有说具体地点。我是下来洞窟后,看到这个窗口才联想到蓝玉的宝贝有可能藏匿在太平塘底。”朱獾走到窗前。

鲁伯靠近朱獾,压低声音问:“太祖奶奶在梦中有没有和你说其他的话,比如说有关石磨下面那个地窖里的酒?”

“太祖奶奶让我取出石磨下面地窖里的老酒让你和我外公喝下,你们就会更好地帮我护佑老宅。”朱獾说到这里思忖了一会,反问真鲁伯:“你不会是早知道石磨下面藏有老酒?”

“我怎么可能会知道?只是你们挪石磨进地窖我全看到了。万幸呀万幸,那个冒牌货平时不会喝酒,也不敢喝酒,否则那些好酒进了他的肚,那不但我得彻底完蛋,你和你外公、你娘,还有老宅都得完蛋。”真鲁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朱獾感叹:“我们挪动石磨进入地窖你全看到了?看来你的功夫大有长进呀,连我外公都没有发觉。”

“他不是没有发觉,他是故意装作没有发觉,因为他对那个冒牌货已经起疑,毕竟我们一直以来形影不离,比他跟我妹妹在一起的时间还要多。”真鲁伯冲朱獾俏皮地一笑。

朱獾更加确定面前这个老匠人就是真鲁伯,问道:“你刚才说那个冒牌货不会喝酒也不敢喝酒,是什么意思?”

“因为他是用魇术假冒于我,必须保持注意力高度集中,包括睡觉,所以不敢喝酒,一旦喝醉,就会原形毕露。”真鲁伯解释。

朱獾不解,问:“他这些天和我外公吃饭的时候不是照样推杯换盏吗?”

“那是演戏,他根本没有喝下一滴酒,全洒在袖口里。唉,可惜啊,白白浪费了那么多好酒。”真鲁伯不自觉地咽了一下口水。

朱獾看得想笑,但没有笑出来,毕竟场合不同,处境不一样,只是嘴上开玩笑道:“可惜什么?石磨下地窖里的那些好酒才是真的好酒,全给你留着呢,到时候你不要喝得又被他人使了魇术就是。”

“就是啊,那些酒才是真正的好酒,我们平时喝的酒只能称为有点酒气的水,可惜我没有那个福气喝了啊。”真鲁伯脸上满是遗憾。

朱獾疑惑,问:“你怎么会没有那个福气喝了呀?”

“我被施了魇术,想要回归本身可谓千难万难,如果喝了酒将彻底无望。”真鲁伯满面忧伤。

朱獾心疼,问:“是不是以后你只有断绝七情六欲,素食充饥,才能彻底驱了附在你身上的邪魅?”

“没错,要不是我原本有些功夫,恐怕现在只是一具行尸走肉,什么也帮不上你。”真鲁伯眼望洞窟窗口的那一汪水,自己眼眶湿润一片。

朱獾笑道:“你难道忘记我骂过你的话了吗?”

“你骂过我的话?你什么时候骂过我?”真鲁伯瞪大了眼睛,两颗泪珠滚落到胸前衣襟。

朱獾故意笑得很大声,边笑边说道:“看来你是我亲舅公,骂过你的话马上忘记,不记仇,和我娘一个样。”

“你说,你骂过我什么话?要不你再骂我一顿。”真鲁伯像个小孩子似的抓住朱獾的手臂。

朱獾笑道:“忘记就算,上面应该会下来人,估计是我的亲娘,你和我还是快装死吧。”

“装死?装什么死?为什么要装死?”真鲁伯还想再问,见朱獾已经躺在地上,脸上用泥土擦得面目全非,他也赶紧躺下,伸手抓过一把泥土胡乱擦在自己的脸上。

“哎哟哟,我的女儿哟,你怎么真的死了呢?”马夜叉跳进洞窟抱住朱獾嚎啕大哭,哭过一阵之后附耳朱獾:“蓝玉柳已经到了驴不到村。”

“来得正好,我只怕她不敢再来。”朱獾冲马夜叉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