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老板娘过来。”
此刻的孙连成根本不知道眼前的壮汉便是老嬴嘴里的蜃袖儿。
是的，他觉得如此秀气的名字当是貌美如花的女性所有，想必便是老板娘了。所以他生出期待，对长着一副疙疙瘩瘩油腻脸盘的壮汉道。
“这位孙先生，为何有此一问？”壮汉顿时聚集起凌厉的目光，像是孙连成说了不得体的话或者要动他的禁脔，把他激怒了。
“不。”孙连成忙升起歉意，否定掉他的想法紧接着道，“这位老友嬴先生，叫我来这里找老板娘，具体什么事我的不清楚的。”
“老友？多老的朋友。”
“不清楚，他说睡了两千多年。”
听到这话，壮汉竟哈哈大笑起来。这笑声震得大厅乱颤，灯光晃动，几缕强劲的风从门窗钻进来，聚集在天花板，滋啦啦的闪电火花时刻准备着，像是在酝酿霹雳，要把客人霹个七零八落。
顿时鸦雀无声。
看到食客们目瞪口呆的样子，壮汉又是大手一挥，一缕青色气息暴涌而出，催开天花板上的乌云，又包裹住所有人，之后钻入他们的身体，他们便没事人一般了。
喧嚣声再度响起。
好家伙。
这老板不是人！
他显然已经知晓谁在找“老板娘”了，所以在孙连成面前又露一手，先是一场异象，后是抹除记忆——
一梦生功法。
是的，在古域之人面前，人类就是如此微不足道。但孙连成还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之所以没抹除他的记忆，恐怕是老嬴的脸面尚存吧？
“换个地儿。”壮汉起身朝后厨走去。
穿过大厅，经过卫生间，孙连成看到后厨真有几位厨娘。她们做菜的样子随意得很，把各色材料一股脑丢进炒勺，盖上盖颠几下，默念几句咒语，揭开锅再淋几滴油便是成品。经过“后厨重地，谢绝参观”的招牌，来到通道尽头，壮汉指着墙壁礼貌地说：“请进。”
那不过是道墙壁。
孙连成犹豫之时墙壁泛起青灰色的幽光，团聚成旋转之门。
天意琮顿时聚集起力量，抻拽着他闯了进去。眼一闭，再睁开，面前出现一道幽深逼仄的巷道，巷道两侧有无数扇门，门里像是关着细碎的声音。
壮汉跟进来，指指第三道。
孙连成推开，里面空旷的很，菱形地砖简洁干净，水草花纹意蕴深远，摆设也分外简陋，无非是一张床，一组沙发，一架梳妆镜和一排靠墙陈列的女式服装，有古风的也有现代的，看起来没一件和这位猥琐壮汉有关。
莫非这便是老板娘的香闺？
“还不出来？”老板冷不丁朝孙连成的天意琮吼道。
“噫噫噫——”
伴随着爽朗的笑，一股森绿气息冒将出来，又化作老嬴，随着狂笑的节奏轻飘飘地颤动。这次的笑声中气十足，看来这地方他如鱼得水。
“找我何事，要回古域么？”
壮汉问说道。
“好久不见。”
老嬴闪现到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悠然自得的神态肯定冲撞了壮汉的自尊。
“好声说话，老东西。”
说话间壮汉坐到梳妆镜前，托起肚腩，拍拍打打的，那身膘也哆哆嗦嗦的，又扭扭腰身，吐了个饱嗝。
“现形吧，死丫头！”
老嬴飘到壮汉身后，朝孙连成努努嘴，便下手提起壮汉的衣领。壮汉的衣服说话间被扒下一层，老嬴一甩手，那层衣服便燃成灰烬，再看壮汉，浮肿的身体有所缩小，但还是男人样貌，老嬴或许是气了，大喝一声：
“现！”
壮汉的身材这才萎靡下去，化作一摊青色气息，从梳妆凳上缓缓流淌下去。那摊气液，似有灵智般朝孙连成而去。
孙连成移开半步，但并不惊惧，不过是避开一脚。那摊看上去略显沉重的青灰之气不再移动，表面泛起粼粼幽光，幽光聚集，“嘭”的一声后，孙连成眼前便现出一人：
她身姿绰约，面如青玉，气质若仙。
肌肤透露着淡淡的青灰气色，周身青蕴缭绕。手臂关节充满弹性，青褐色的眼睛如青金玉般晶莹，高挺的鼻梁状似小山，压抑着微微上翘的娇唇。那唇线的弧度和眸子细长的眼线纠结之时，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引力便流露出来，似山溪淙淙泄下。
这便是传说中的蜃族圣女蜃袖儿了。
如同醉卧山泉侧旁的孙连成，在汩汩气息的包裹下，心旌摇荡，鼻息不自觉地粗猛起来，那颗心脏砰——砰——砰——地加速跳动，一声强似一声，愈来愈热烈。
不好！
孙连成赶忙避开蜃袖儿，将目光递给老嬴，希望他出手拿捏这个妖孽。老嬴却懒得出手，只顾着看热闹。他无奈，只得缴械：
“老板娘，您……还是谈……谈正事吧。”
结结巴巴的话语暴露出孙连成的胆怯。
蜃袖儿稍微收敛气息，正色直视着他，却对老嬴道：“意先生，这就是您找的弟子？好不禁杀呀！”
意先生。
她也如蜃龙老祖般称呼老嬴为“意”什么什么，难不成天子大人、始皇帝陛下的本名便是“意气”么？
孙连成想罢转对老嬴，但见他凛凛一笑道：“噫！别想较量找茬的事。”
老嬴主动认怂后蜃袖儿收敛满身气息，待骄纵之意退却，孙连成看到一位状态正常的女士，约莫二十岁，丝袜套装小打扮，果然有着老板娘的干练，他的心这才不那般狂暴，冲动被压制住。当然他也知道方才那一幕，蜃袖儿只为探查他的底细，绝不是要对他下手。如果下手，她只需催动那磅礴的气息，顷刻间便可将其碾成齑粉——
我们的孙连成知道蜃袖儿有这般能耐，他愿意相信她有三界大圆满的修为。
“进入古域的入口，当初我便留在你这里。今日来碰面，是想带这小子认认门道，将来好叫他去古域历练。”
意先生恳切说道。
蜃袖儿轻抬玉臂，指尖掠过黛眉，将鬓角的青发梳到脑后，轻飘飘一别后“噫”了一声。
孙连成当然知道这是她的自然之举，但一举一动的魅惑，不经意间又让他难以耐受。再定心神，守住后方才觉察出老嬴话中有话——
对，入口。
入口就设在星期天湘菜馆。
那守着入口的蜃袖儿不应该两千多年都回不去。
所以孙连成看向老嬴，老嬴又道：
“你可知，为何你不能回归古域么？”
“为何？”
蜃袖儿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