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拦住他,”一嗓尖厉的女声从背后的朝堂传来。
江毅不用想就知道是那个小寡妇太后,却见殿前站立的两名金甲卫两柄长枪一叠,拦住了江毅的去路。
江毅回头,胡风笑呵呵的走了过来,嘴里说道:“老夫刚就说你是少年心性嘛,怎么样,看来老夫果真没有说错。”
江毅道:“胡相,你们这是什么意思?玩硬的是吗?”
胡风一拉江毅:“来来来,莫急莫急,咱们进来说。自古商家都说:‘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不是吗?既然是谈了,是不是就跟你行军打仗一样啊,讲究个你来我往,你刚才已经说出了你的想法了,你也要听一下朝堂上的想法不是啊?”他边拉着江毅往大殿里走边说。
哦,这是要讨价还价啊。
江毅又回到丹墀下面,刚站定,太后在珠帘后发话了:“江毅,哀家没有治你的罪已是不错了,你还在朝堂上大放厥词、一力恐吓,你当朝堂为何地?你口口声声说严昌廉是你的恩师,难道他就教你这样恐吓天子、威胁百官的吗?”
江毅盯着珠帘看,珠帘很密,就看见是一个凤冠女人在里面坐着,面目看不清楚,不过挺白。
江毅一回头,看着胡风:“胡相,你这什么意思啊?怎么的?我走了又把我喊回来,专门让我听她一顿数落的是吗?”江毅对着胡风说着话,左手一指珠帘。
珠帘后的太后那个气啊,这叛贼真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当殿指着自己,还说自己是“她”,真是目无尊上啊。
正想发脾气,胡风走上前来,右手一拉将江毅指着太后的左手给拉垂了下来。他也看出来了,江毅是根本没拿太后当回事,想想也是,人家小时候父母养大的,上学了自己养自己的,太自立的人都要强,就容易不拿别人当回事。
胡风道:“江毅,其实即便太后不唤住你,老夫也是要让你留步的,既然许多话都已经说开,莫不如我们就当着满朝文武就把一些事定下来,以免夜长梦多,百姓难安啊。
还有,你江毅也不想你的恩师一直不能入土为安不是?”
江毅看了胡风一眼,这是黑红脸跟我演戏呢,太后唱红脸,你胡丞相唱白脸。
当下一转身对着众人说道:“你们一直在责怪恩师没把我教好,把我教的目无尊上,那我就回答你们我因何如此的。”
他缓缓走了一步,站定中央,道:“我自幼随父读书,长大一点随恩师严公读书,他们都教我了家国大义,也教我了‘三纲’、‘五常’,在慢慢的长大中我也懂得了‘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之道理。
可是当我与恩师为一丝生机拼命逃亡的时候,我心心念念效忠的君,在哪里?我的君怎么就不能救救千千万万个如我一样的老百姓呢?
孟子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可我第一次到京师看到的却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于是我决定改变,做一个‘先天下忧而忧,后天下乐而乐的人’,做一个真正的以民为贵的人。”
江毅想了想,算了,出炸弹吧,玩古文玩不过他们。缓缓道:“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吟罢,抬脸四十五度角,眼角打量众人的反应,娘的,竟然无人鼓掌。
殿中一片寂静,大家都在看着江毅,但都是惊愕的表情。
“我的恩师一直教导我悯农、怜农,可是我们的百姓呢?我听我恩师的话了,也想如他一样成为一代大家,然,他一心付出的国家,他一心付出的朝廷却要了他的命,他是被打断了双腿,活活被冻饿而死的,我想问问各位大人,这样的国家,这样的朝廷,还他妈的有什么资格值得我效忠?
我今天没有下令军队在京师城中,杀个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还在这里跟你们瞎扯淡,我已经够给你们面子了,别给脸不要脸,惹火了老子,现在就命令军队把这座大殿给炸掉。”
“你,”珠帘摇曳,后面的太后“刷”的站起:“你敢?”
“你再说一句我不敢?”江毅愤然回头。
太后竟然没有再说什么,慢慢的坐下了。满堂文武皆是看着江毅。
江毅缓缓转回身,一脸冷冽,道:“乾州自治是我的主意,檄文也是我写的,我要让我乾州的百姓家家有饭吃,人人有衣穿,我决不允许乾州的百姓再被贼人欺辱,再不让一个乾州百姓逃亡。
若是一个人害我乾州百姓,我砍一人的头,一百人害我乾州百姓,我就砍一百人的头,一万人害我乾州百姓,我就杀掉一万个人头,要是胆敢一个国家敢害我乾州百姓,我就灭他的国。苟利乾州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江毅慢慢走到张着大嘴看着他的胡丞相跟前,道:“胡相。”
胡风急忙愣神回来,说道:“江毅,老夫知你心里苦,老夫看出你也是个深知家国大义之人。”
江毅冲他点点头,对大家说:“各位大人,其实我江毅绝非好战嗜杀之人,但身在乱世,身不由己,我绝不会像我恩师一样,把自己的命交给别人,让别人左右生死,我的命由我,不由天。
实话告诉各位大人,这次恩师来京师的头一天晚上,我们俩聊了好久,他可能预料到了他这次来京师,万难再回乾州了。”
许多官员表情复杂,尤其那几个带孝的官员脸上已有泪水滑落。
“恩师问我,他说徒儿啊,你现在兵强马壮的,你下一步如何打算啊?”
大家都期待江毅的回答,连珠帘后的太后也不自觉的往前移了一下身体。
江毅道:“我回答我恩师的原话是,我就练五万精兵,护佑乾州。我恩师一直担忧我、也一直不愿让我对朝廷不尊,怕堕了他老人家的名声。我说我对整个武朝不感兴趣。”
殿内“轰”一下,许多人认为江毅口气好大,江毅也不理他们,他铺垫了这么多,他要再出一把王炸,就可以了。
江毅说:“我跟我恩师说我对武朝不感兴趣,我对天下也不感兴趣,太小儿科了,我说我要继承他的衣钵: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得了,王炸出了,可以闭口了,等着你们还价吧。
朝堂先是一阵惊呼,接着就是一阵小声的赞美声。
几位大臣对江毅赞不绝口,一直夸不愧是严公的弟子,有凌云之志云云。江毅也不脸红,就竖那不语了。
胡风大声道:“严公之才终是后继有人了。”众文武一阵附和。
胡风接着道:“江毅,今日大朝会当着诸公有些事已然明了,多不必说,老夫自会向太后和皇上奏明,去掉先前对乾州的一些不实指责就是,你就安安心心的赶紧回乾州吧,早日将严公入土为安就是了。”
“打住,”江毅一摆手:“胡相,合着这半天了你搁这逗我玩呢?怎么着?朝廷就说一句乾州没有叛乱、没有欺君、没有结党营私,就完了?”
胡风一脸的尴尬,慢慢退回了原班中。
江毅明白了,都这样了,朝廷是没打算谈啊,搁自己这儿还再高高在上呢?死一个严昌廉算什么?他只是臣子,死就死了,大不了赔偿一点银子,赐个谥号就完了,君是永远都不会错的。
江毅慢慢转身看了一圈,各位大臣,包括小皇帝和背后的珠帘,他都看了,还是看不到那个小寡妇,娘的,白好奇一场。电视里面垂帘听政的帘子可不是这样的。
看了一圈众人后他不觉哑然失笑,是他们傻,还是自己傻呢?
江毅笑了一下,道:“好了,陪这么多大人玩了这么久,想必大家也都累了,都早点回去吧,我也该走了。”说完,抬脚准备走,太后说话了:
“江毅,哀家也知你公忠体国,也知你对你恩师的一片孝心,去吧,早日回乾州,把你恩师好生安葬了,要风光一些,切不可堕了帝师的名声。”
江毅冲珠帘一抱拳,大声道:“江毅一定听你这个太后的话,我肯定将我恩师风风光光的在天街做七七四十九天法事,一天都不会少,还有,我还要从‘清远侯’府拿回六颗人头呢,不然我怎么会离开京师呢。”
江毅的一句话满堂哗然。太后也“呼啦”一下站了起来:“江毅,你好大的胆子,你当真以为哀家现在不敢杀了你?”
江毅冲珠帘一笑,回道:“我认为你不敢,”然后一指珠帘:“你敢动我一根手指,整个清远侯就等着灭族吧。”江毅说完哈哈大笑。
清远侯就是太后的父亲,拿她亲爹来威胁她,她能不生气吗?
江毅转身对着朝堂大声说道:“清远侯府派人攻击我的士兵,致使我的士兵死亡六人、伤十人,我要砍他府上六颗人头,再砍断他府上十个人的手脚。”
他又说:“在场的人也有派出自己的家丁,围攻我手下士兵的,是谁,你自己知道,我也知道,等着吧,咱们的账慢慢算,不急,我要在这待够七七四十九天呢,还早着呢。
对了,清远侯夫妇现在还在我的军营里做客呢,我得赶紧回去,还得陪他们饮酒呢。哈哈哈……”
江毅大笑着,背着手扬长而去……
朝堂一阵大乱,太后把茶杯等物品都砸了出来,大殿内也是哀鸿遍野,许多派家丁参与围攻雨中几百人民军的官员,这会甭提多后悔多害怕了,太后的父母都被绑去了,还说自己?
侦骑发展的京师暗探很不错,江毅这次给了他们丰厚的奖赏,他们逐一查清了那个雨天围攻冯铁山他们的罪魁祸首,全是高官勋贵。
今天江毅为什么敢只身上金殿,他如果没有依仗,说什么都不会来,否则就是第二个严师。
清远侯住在京师,战武卫派出两百战兵,将侯府砸个稀巴烂,抓了侯府十八个人,其中有两人是太后父母,十六人都是太后的族人,你派家丁杀我士兵,我就杀你的族人。江毅这手下的真的很狠。
皇宫之行也让江毅明白了,要么跟皇权井水不犯河水,要么被皇权吃掉。他江毅选择的是,皇权算个屁,我有足够能力的时候,我才是皇权,谁说了算?刀,说了才算。
江毅刚回到天街严师的灵堂,后脚洪公公就来了,进来先给严公上香,还装模作样的哭了一阵。
接者就拉着江毅去附近吃酒,江毅说,我是家属,我得在这答礼,走开不合适。洪公公就安排他身边的小太监代替江毅一阵,江毅一脚把小太监踢出三丈远,尼玛,你个阉货也敢替老子守灵?把洪公公差点吓尿了。
午间的时候有不少官员来给严师祭拜,其中一位是武烈侯,他也不管旁人,祭拜完毕一屁股坐在江毅旁边的软垫上,看着江毅,犹豫了很久才说:“江小友,我以前真的看不上你,认为你就是个小秀才,还敢造反,这一段时间我服你了,你练的兵连老夫都差点栽了。”
江毅对他说不上喜欢,但是绝对不讨厌,直说道:“在涉县开战前我就吩咐他们了,不准伤了你,放你走,可你不服啊,还要追杀我的兵,他们只是伤了你,没想留下你,否则,你早就摆灵堂了。”
武烈侯一脸黑线,心里特烦江毅这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