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笙只叫了两位学监。
沈师长之所以来此,是因为容心带着沈云清强走传送阵被守阵的学生报给了宋学监。
宋学监知道他器重她,又特意报给他,他这才来的。
沈家和容心的矛盾他也知道,这个向来规矩行事,又天赋异禀的学生,头一次行事这般鲁莽。
他也是担心才过来看看。
没想到一来,就碰上容心在对自己的同袍动手。
“学监!学监救救我们,容心……容心她不仅伤了我爹,还意图杀了我们!”
沈云清作势扶起地上哀嚎不已的童笙,当即哭得惨惨戚戚,好似容心下一刻就要将她们活剐了一般。
师长和两位学监听此,纷纷震惊。
他们看向四周,这里硝烟弥漫,空气中还残留着雷霆鞭笞过的焦味,那位沈家大家主沈峰,此刻如乞儿般在地上狼狈抽搐。
其中一位学监走过去检查他的伤势,紧皱的眉头骤然松开,满脸骇然:“师长!沈家主的丹田,毁了!”
“什么!”
另一位学监惊呼,随即看向一言不发的容心,斥责呵道:
“你竟毁你生父丹田!师长,此子心思歹毒,罔顾人伦,虽天赋甚异,咱们学府却着实留不得啊。”
“日后成长起来,怕是一大祸害啊!”
沈师长皱眉沉思,他抬抬手,示意他们住嘴,随即缓步走到容心面前,叹了口气:“丫头,我知你非心狠手辣之辈,这此中原由,可与我一一道来?”
容心缓缓起身,朝着师长行了个礼数,随即将怀里做装饰的留影石交出去:“沈峰弑女在先,学生不过是自保,全力反抗罢了。”
几人将留影石打开,方才种种皆一一浮现。
沈峰绑架容氏母子做要挟,沈峰要杀女刨丹田取异火,甚至容氏的丹田也是被沈峰所毁。
留影石的内容到容心脱离沈峰掌控就结束了。
但里面的内容让师长等人久久不能回神。
没想到平日里一向待人有礼,风光霁月的沈家大家主竟是如此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他到底是你的生父……”
有学监出声。
容心笑了笑:“是啊,所以学生没有赶尽杀绝,留了他一条命,以报答他的生恩。一个要置亲女为死地的父亲,学监当真要这样庇护吗?”
那位学监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沈师长拦了下来。
此女身有异火,按照当下场景看来,也修有雷系,雷火双修已是难得一见,竟还能以筑基实力废了一个凝丹境高手的丹田。
真真正正的天之骄子,他人望尘莫及。
她素来尊师重道,循规蹈矩,此一事也是事出有因,沈家有错在先。
沈师长实在是爱才,并不愿过多责罚她,只要她肯开口服个软,放过童笙,他会为她尽可能减少刑罚。
“此事源头在沈家主,他们俩也是为沈家做事,算是帮凶,你既废了他一双眼睛,便作罢如何?”
师长如是道。
“师长,所谓再一再二不可再三,此人与我之间的恩怨,可不仅仅这一件。”容心行的是学生礼教,谈吐间却是不依不饶,并不接受沈师长的话。
“你竟敢违背师长。”
有学监不满出声。
“左右都是要去戒律堂受罚的,不过是重些罢了。”
少女不甚在意,今日这童笙,她杀定了。
“你要在我眼皮子底下杀了他吗?”
沈师长语气加重,清心境强者的威压若有似无,惶惶间已然压顶,周遭寂静无声。
容心感到胸中气血翻腾,一下子没忍住猛地吐了出来。
师长见此,收了力道,缓缓叹气:“你执念过深,恐酿大错啊。”
“若非这执念,也不会有学生的今日。师长或许不清楚,冬日浣衣的水,有多刺骨。”
容心擦去嘴角的血迹,右手一伸,木剑从泥土中飞身而出,稳稳当当落到她手中,直指地面,泛着森森白气,
“师长,学生得罪了。”
她说罢,一个提步持剑冲刺上去,直直朝着沈师长身后的童笙而去。
沈师长眉头一皱,抬手划圈,轻而易举地化解她的攻势,余出的气劲直接将她震飞出去。
“哐当!”
木剑狼狈落地,和它的主人一起双双栽在地上。
“你以为你打败了一个凝丹境,就能与我抗衡了吗?”
沈师长缓缓走过来,语气严肃。
她心气太高,是该搓搓锐气,不然日后遇见比她修为高的上去就干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容心看着已经走到自己身前的师长,不着痕迹地笑了笑:
“未尝不可一试……印。”
说罢,她整个人凭空消失原地。
不好!
沈师长先是一愣,随即回想起刚刚在留影石看到的内容,猛地转身朝童笙身后掀起一道气劲!
“噗嗤!”
“啊啊啊!”
然而,已经迟了。
伴随着血液飞溅的声音和少年人的惨叫声,容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稳准狠地将木剑插入童笙心脉。
鲜血源源不断地从血洞滚滚流出来,溅得一旁的沈云清满身腥红。
同时,飞来的气劲重重打在容心的胸膛,将她震飞出去数十米,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次是真的爬不起来了。
光是清心境强者的一道不收力道的气劲就差点打碎几根她被幽明离火淬炼过的骨头。
她现在浑身疼得发烫,像是被火锤压过一般,难受至极。
清心境强者,恐怖如斯。
“阿笙!”
沈贺惊惧的声音徐徐传来,容心怔了怔,却没力气抬头去看。
阿笙?好亲密的称谓。
看来自己与她的情分,也算是到今日为止了。
沈师长给童笙服下丹药,又渡灵气,折腾半天,总算是捡回童笙一条性命,但是他丹田已碎,灵气散尽,自此后体虚多病,再无修炼可能。
他皱起的眉头就没松开过,看着远处一动不动的容心,沉重地叹了口气。
这个丫头下手又狠又快,为了防止意外,竟在杀童笙之余还额外震碎了他的丹田。
此子双目已盲,丹田尽毁,自此百病缠身,彻彻底底地废了。
“阿笙……”
沈贺抱着昏迷过去的童笙,泪水一个劲往下掉。
外婆死了,她唯一一个亲弟弟,如今也成了废人一个……
她想怪容心,可她又深知容心没有错,这都是她弟弟咎由自取。
到头来,她甚至连能怪的人都没有,她只有怪自己,怪自己来迟了,怪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好他们。
容心被师长用缚灵索捆了起来,容氏母子已经昏迷过去,他让其中一位学监帮忙送到容家去。
“多谢师长。”
她被人架着才勉强站起来,对着沈师长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
沈师长真是又气又笑,板着脸冷声道:“非要将此事闹到不可转圜的余地,你可知残害同袍,在戒律堂要受多大的刑!”
“学生认罚。”
……
“小姐……”
临走前,沈贺叫住了容心,却欲言又止。
“莫叫我小姐了,经此一事,想来你心中亦不舒坦……”
容心没有看她,只是淡淡扫了一眼昏迷过去的童笙,平静说道:“带着他走吧,别出现在我面前,今日没能杀了他,我很遗憾。”
说罢,她跟着师长离开。
沈云清也带着沈峰离开了,临走前,还丢给沈贺一瓶丹药,有利于恢复童笙的伤势。
偌大的山林中,此刻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沈贺捏住药瓶,紧紧抱着怀中的童笙,沉默着坐了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