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请随我来。”
管家站在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
屋内的人便乌央乌央往外走,老头儿也跟着站起了身,跟在了人群中,瑶光还想细问,这下也没了机会。
“吴先生?”
瑶光化名吴方。
屋内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管家看她还坐在椅子上,催促了一声。
瑶光如梦初醒,回过神来,看了眼空荡荡的屋内也不慌,双手负于身后,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屋外站了个侍女,静立在侧。
“吴先生。”
侍女虚虚给瑶光行了一礼,“您的房间在东厢院,请随我来。”
今日的几位术士都是跟她同方向的,只是她出来的迟,出去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出老远,由侍女引着一路到了东厢院。
东厢院就是原本东边邻居家的,整合到一块儿之后就变成了东厢院。
不同于王府的恢弘大气,东厢院更显得典雅精致,紧挨着园林,大片的绿荫垂落,给这夏日多添了一分清凉。
实在是个消暑的好地方。
侍女领着她到了一处院落就离开了,人走后没多久,瑶光就悄悄推开了屋门。
身上还披着沙盗处抢来的隐身衣。
过来的时候她就发现了,这府中上下不少灵气阵法,若用灵术隐身怕会发现,还是这隐身衣方便。
一路寻到了书房,隐约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
顺着门缝儿往里望,屋内一站一坐着两人,坐在椅子上的,正是那病重地连走动都困难的摄政王。
他穿着黑青色四爪绣蟒滚衣,下踩黑帮白底皂靴,上锈白鹤祥云图腾,宽阔的手掌握着扶手,拇指上祖母绿翡翠扳指尽显奢华。
瞧着面色不错,攥着扶手的手背却凸起了青筋。
黑色的雾气从脚底笼罩了他全身,他高仰着脑袋,漆黑的不知名的脉络顺着脖颈往上满眼,不一会儿就席卷了半张脸。
张大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仿佛有生命一般在猩红的瞳孔中满眼。
那些黑色的图案,叫做业障。
这么多,不知道是做了多少孽。
瑶光眸子暗了暗。
在他面前,是一个黑衣人,没有丝毫的装饰的简单黑衣,脸上戴着一个白色的面具,瑶光不确定他是不是就是当初金陵城绑架了自己的黑衣人。
他的手上,是一个小小的石头。
很漂亮,棱角分明的一块儿宝石,透明的颜色,却仿佛流动着五彩的色泽。
悬在空中,摄政王身上的黑气丝丝缕缕往宝石中钻。
很快,宝石变成了深黑色,掉在地上,成了一块儿普通的石头,顷刻便碎了。
摄政王则恢复了清明。
舒了口气,眼神却带着怨愤。
“不是说只要找到玄命之人,就可以转移我身上的业障吗?为什么还是没用?!”恶狠狠瞪着眼前的面具男。
所谓玄命之人,便是在玄术方面有造诣的人。
瑶光总算是明白他为何要找这么多术士了。
原来治病是假,换命是真。
也难怪那老头儿会说摄政王“吃人”了,还真是没错。
只是那老头怎么会知道?他既然知道,又为何要来?
瑶光心中疑惑更甚,屋内的谈话还在继续。
面具男只露出一双眼睛,眼波平静。
“你找的那些都不过半吊子水平,你指望他们能做些什么?能将你的命吊到现在,已经是你命大了,你该好好感激我才是。”
摄政王咬了咬牙,“那我要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怕什么,不是跟你说了,这不过是权宜之计,只要你能登上龙位,便能利用天子之气镇压你身上的业障。你自己无能,这么久了还只是个摄政,怪得了谁?”
“都怪那群老不死的!”
摄政王眸中暗潮翻涌,“萧景迁都已经失踪多久了,还惦记着让他登上皇位,怎么都不肯让步,我能怎么办?”
他虽是摄政,但要登基还是名不正言不顺。
尤其是储君尚在。
萧景迁一日不除,他便一日无法登上皇位。
等他找到萧景迁,除了他,看那群老不死的还能怎么阻拦!
屋外,管家匆忙赶了过来。
瑶光赶紧让开,管家推开门进去。
门刚被打开,就被一个杯子砸了出去,“混账东西!进来都不知道敲门吗?!”
门在他面前被重重合上,管家被关在了门外,也不敢发怒,低着脑袋,被杯子砸中的脑门已经开始往下渗血了,脸色都跟着惨白了几分,却也只当没有。
低眉顺眼地等着。
过了会儿,门再次被打开。
摄政王理了理衣襟,又是得体的模样。
瑶光顺着门缝往里望去,已经不见面具男的身影。
“何事这般慌张,匆匆忙忙的连府里的规矩都忘记了!”
语气恼怒,管家将头垂地更低了。
“回王爷,是,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他回来了……”
“你说谁?!”
摄政王一把扯过管家的衣襟,瞪圆了眼睛。
管家被扯了衣裳,呼吸一滞,却还是颤着声音小声重复了一遍,“是,是太子殿下回来了,就在玄武大街那儿。”
“好你个萧景迁,还敢回来!”
一把将管家甩在地上,匆匆就往外而去。
管家赶忙跟上。
瑶光听到萧景迁回来了,心头一紧,也赶紧跟了上去。
玄武大街是邺城的主街道,从城门而入直通皇宫正门,往日人声鼎沸的街道如今虽仍是热闹,却闹中有序。
摄政王立于坠玉楼顶,扶着栏杆往下瞧。
城中百姓自愿分立两边,好几辆马车鱼跃而入,马车上满满当当载满了货物。
车队最前方,是一匹赤色宝马,萧景迁着一身鲜红锦衣,金丝绣纹,黑色腰带勾勒出劲瘦腰肢,往下悬挂着一棵翡翠白菜坠儿。
颀长有力的双腿束缚在玄色长裤中,流畅漂亮。
一夹马肚子,缓缓驶过玄武大街。
黑色长发高高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硬朗俊美的五官线条,高挺的鼻梁,浅薄的唇,浓密的长睫下,是一双幽深晦暗的眸子。
仿佛盛着万千星河,又仿佛刹那摇坠深渊。
引人自甘沉迷。
摄政王瞧着,搭着栏杆的手捏紧,牙齿都快要咬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