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城门外,一辆奢华马车悠悠驶来。
及至城门口却忽地被截停了,车内坐着一曼妙女子,十六七岁的年纪,已是除尘脱俗,娉婷之姿。
白色长裙,锦缎滚边,上用橙色绣线勾勒出大片的花纹,掺杂金丝,便是车内昏暗,也仍旧熠熠生辉。
几点阳光随着扬起的车帘跳跃在裙摆,闪烁着莹莹光亮。
胳臂撑着榻上小几,纤纤玉指轻轻搭着脑袋,闭目养神,纤长浓密的睫羽轻动,在脸上落下大片阴影。
马车突然截停,叫她不悦地睁开眸子。
旁边给她打扇的小丫鬟忙收了扇子,女子道:“怎么还不进去?”
“小姐莫急,奴婢出去悄悄。”
将扇子放在桌子上,提着裙摆弯着腰掀开车帘,探着脑袋往外敲了敲,就见在他们前面还停了一辆马车。
城门口的守卫正在问车上的人索要身份牌。
最近城内戒备森严,出入皆要官府统一发放的身份牌,瑶光和凤姣澜初来乍到,实在没想到还有这么一遭,就被拦在了城门口。
没错,前面那辆马车内的,正是瑶光和凤姣澜。
小丫鬟了解了事情原委,回了车厢说听给自家小姐。
女子闻言,缓睁双目。
明眸美目中满是不屑,“又是些不知哪儿来的下里巴人,讨饭都讨到京都来了,合该同京兆府尹说说,在将守城管得严些,没的什么阿猫阿狗都往这儿挤。”
小丫鬟低着脑袋不敢答话。
女子撇了眼小丫鬟,懒懒一挥手,“去,叫守卫快些将人打发了,可莫要耽搁了我回府与娘亲用膳。”
“是。”
小丫鬟起身正要出去,女子又喊住了她,“等等。”
浅褐色的眼瞳微动,想了想又道:“罢了,便说那两人是我永宁候府的远亲,放他们进去就是。”
小丫鬟了然,夸了一声“小姐心善”便出去了。
“守城大哥,我们是真有事儿,还请您寻个方便,就让我们进去吧,你瞧我们也不像是坏人,待到了京兆府尹,我们自然将身份牌补上,您看如何?”
任凭瑶光如何去说,守卫都岿然不动。
“不行不行,上面有规定,任何人没有身份牌都不许进入!”
小丫鬟便是这时候过来的。
将永宁侯府的身份牌拿出来,守卫便立刻弯了腰,小丫鬟问道:“这儿发生什么事儿了,闹哄哄的,没瞧见我家小姐在后面等着?”
守卫瞧了眼她身后停靠着永宁侯府的马车,脸色变了变。
“姑娘勿怪,是这两人没有身份牌还非要进去,我现在就将他们赶出去。”
低声下气说着,便要出声去赶。
小丫鬟赶紧拦住了他。
“慢着。”
抬眼正瞧见瑶光的脸,阻挠的动作顿了顿,呆愣愣瞧着叫瑶光也看愣了,不明所以地回望过来。
“姑娘,姑娘?”
守卫喊了她两声,小丫鬟才匆忙回过神来,街上方才的话,“这两位是我永宁侯府的远亲,放他们进去吧。”
听到永宁侯府的名号,瑶光的身形一顿。
当初转世投胎,司命星君特意给她写了个一生富贵安康的命格,自永宁侯府出生,福随深远。
父母疼爱,无忧无虑,一生的锦衣玉食、富贵荣华。
可惜投胎的时候出了些差错,成了双生子。
除去她,还有一个同年同月同日同时出生的女婴,与她被扔到乡下自生自灭不同,在侯府好好长起来。
听方才那小丫鬟说身后的马车里坐的,便是永宁侯的小姐。
想来就是当初那个女婴吧。
她对如今自己的家人十分满意,也没有要去永宁侯府认亲的意思,只是乍然听见永宁侯府的名号还是不由得身子一僵,很快又恢复如初。
有了永宁侯府的身份牌,守卫没再为难二人。
抬手放两人出去了。
瑶光向小丫鬟道了谢,便与凤姣澜一起回到了车上。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驶入邺城,在某个路口分开,本以为就此形同陌路,瑶光却不知对方已然盯上了自己。
小丫鬟回了马车,便呆坐在一边,有些失神地望着自家小姐的脸。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宁凌雪抬眸望过来。
秀眉轻蹙,颇有些不满道:“坐那儿发什么呆呢,扇子也不知道打,是想活活热死本小姐吗?”
“抱歉,小姐。”
小丫鬟匆忙拿了扇子轻缓地扇动,宁凌雪这才满意地闭了眸子,问她:“方才发什么愣?”
小丫鬟有些犹豫,但还是说了出来。
“小姐,方才那辆马车内的女子,同您长得好像,奴婢瞧着,也有四五分相似了,不过到底是不如小姐好看的。”
其实并不是。
在她看来,方才那女子比自家小姐更美上三分。
自家小姐的貌美在满京城都是有名的,她也自觉小姐姿容天成,可与方才那女子一对比,竟是逊色不少。
但这话她是万万不敢说的。
宁凌雪猛地睁开了眼,“你方才说什么?”
小丫鬟有些拿不住她的心思,一时没有开口,好在宁凌雪也没想听她说话。
吩咐道:“刚才那人,差人盯紧了。”
“奴婢明白。”
两辆马车分开之后,便有人悄悄跟上了瑶光和凤姣澜的马车,不过两人暂且还不知道。
在香满楼选了两间上房,中午下楼吃饭,正巧隔壁桌在聊摄政王,探着耳朵听了一嘴,才知道摄政王正在广纳术士。
“国家还在打仗,这摄政王倒是好,拿着钱去养一些江湖骗子。”
“你少说两句,现在这可是皇城脚底下,要是让摄政王听见了,你的小命还要不要了?”
“谁怕他?大不了我就买身道士衣服也装装道士去,说不定还真能混个官职呢。看我家隔壁那位,先前屁都不是,现在还不是仗着摄政王的名号作威作福,令人作恶。”
“快别说了。”朋友扯了扯他的衣袖,男人反倒愈发起劲了。
“我凭什么不说?!那摄政王就是个……唔……”
朋友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对四下的客人完了弯腰,“不好意思,我朋友喝多了说胡话呢,别见怪,别见怪。”
拉着醉酒的人就上了楼。
瑶光沉了沉眸子。
先前还烦恼该如何靠近摄政王府,现在这主意不就主动找上门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