陉山峰峦叠嶂、巍峨耸立,擎天捧日立于天地之间。
山高直冲云霄,云雾缠绕间,略过一青白剑光,破开层峦云雾,划过岩石峭壁,顷刻间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陉山从中截断。
高峰巨石滑落在九州大地之上,惊起飞禽走兽,烟尘弥散。
转瞬间又消散一无,空旷白芒中,立着一俏丽女子。
十六岁的年纪,已是仙姿佚貌,亭亭玉立。靡颜腻理,唇红齿白,身着素色长裙,不着粉黛,却是掩不住的浓桃艳色。
手腕翻转间,收回攻势,仔细去看,她手上握着的,竟是一把木剑。
宰只鸡都费劲,却能剑破山河。
“不错,不错。”
祖师爷一手撵着胡子,眉眼弯弯,是藏不住的笑意,“我原以为你练成起码要十年,没想到你天赋比我想象的要好,仅仅八年就学成了。”
他身后还跟着那只小狐狸。
识海中吃喝都是幻化而来,它却不知怎的,比之当初胖了许多,瞧着倒是一样圆滚滚的可爱。
瑶光抱起那小狐狸,这么多年,它对她也熟悉了。
稍稍挣动两下,便自在地在她怀中寻了个舒适的姿势,懒散着不愿动了。
“全仰仗祖师爷多年的栽培。”
祖师爷:“你既已学成,我也没什么好教你的了,回去吧。”
摆了摆手,瑶光只觉一片白雾遮挡了眼前,如同来时一般,四下茫然,手中一空,木剑与狐狸都成了虚无。
好似从未出现过。
……
“姑娘,好心的姑娘,求求你救救我吧。”
袖子被拉住,瑶光顺着那力道望过去,瞧见一佝偻妇人,衣服打着补丁,脸上身上都是脏兮兮的,漆黑的手死死攥着她的衣服,在她衣服上留下一个漆黑的掌印。
“姑娘,给些吃的吧,我丈夫参军断了腿,没法儿做工了,我们全家都要饿死了,求求姑娘您发发善心,给些吃的吧。”
在她身后不远处,路边大树下,倚着一个男子。
露出的手腕上打着绷带,往下看去,一截裤腿儿空荡荡的,剩下的那条腿也瘦得不成样子了。
她又往远处看去,这一路上,多的是和他一样的难民。
女子还好些,男的多是伤胳膊断腿,勉强靠着身侧妇人往前行走。
袖口又被人扯住,瑶光才恍然回神,从随身空间取了些吃食递给她,妇人连声道谢,笑着回去,将吃食递到树下男子的嘴边。
旁边的人瞧见了,看瑶光的眼神泛着光。
不过片刻,便蜂拥而上,瑶光每人都分了些吃的,才勉强从人群中挣扎开来。
站在原地,一时有些茫然。
她怎么会在这里?
哦,是了,她刚从从识海中学成醒来,惦记着家里的情况,便同师门打了招呼,独自下山想回家看看。
不想山下正在打仗,到处都是难民。
有的是避难而来,有的则是在战场上伤了根本,被军队踢出来的。
瑶光下山不久,就被难民盯上了,给难民们分了吃的,心里还想着家里,步履匆匆就往家中赶。
一路上,到处都在打仗。
烽烟四起,随处可见的断臂残骸,森森白骨,将整个人世间都衬成了无间炼狱,瑶光瞧着,越瞧越觉得心慌。
不敢耽搁,在城中买了匹马,快马加鞭直奔家中。
斗转星移,不知几个日升日落,眼看着离家越来越近了。
瑶光不由得激动了起来,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总算到了家中,顾不上将马停好,随手甩开缰绳,一把推开了家门。
“爹,娘!我回来……了……”
印象中总是热闹的家里,静悄悄的,四下无人,一阵风吹过,吹落满院的萧条,像是许久不曾住人似的。
心中的不安愈发猖狂。
不会的,不会有事的,说不定只是换地方住了呢。
三哥的生意做得那么好,许是买了新宅子没告诉自己。
她不断宽慰自己,一边推开一扇扇房门,看见里面的蛛网灰尘,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期待些什么。
终于,在推开正房的时候,听见里面传来一道清浅的咳嗽声。
瑶光心下一喜,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
木板床上,顾氏侧躺着,随着咳嗽吐出一大口黑血。
砸在地板上,冒出几道血沫。
“阿娘!”心里一紧,快步上前扶住了顾氏的胳臂,心慌意乱,眼睛死死盯着顾氏,不敢往地上看一眼。
“阿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家里只有您,大哥他们呢?阿爹呢?”
顾氏神情哀戚。
看见瑶光,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很快又被一片死气笼罩。
深深叹了口气,“国家打仗,你父兄都被抓去打仗了,昨儿刚来了消息,说他们都战死了……”
“留下我一个人,孤家寡人的,也没什么活头,想着随他们去就是了。”
顾氏抽噎了一声,带着血的手攥着她的手腕。
“往后没有爹娘护着,你……”
她似乎想再叮嘱两句,可一张嘴,只吐出大片的血沫,溅在瑶光的脸上,后面的话便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眼睛一闭,呼吸凝滞,脑袋往前一倒,直直倒在了瑶光的怀中。
“……阿娘。”
瑶光颤抖着嗓音低低唤她,攥着顾氏的手都在颤抖。
感受着怀中人渐渐凉下来的身躯,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她仿佛犹在梦中,脑子浑浑噩噩,转不过弯儿来,眼泪倒是先她一步过神来,重重得砸在了顾氏半白的发间。
“瑶光。”
瑶光眼睫微动,门边,站着一个陌生又熟悉的人影。
比印象中更高,更壮了些,脸也张开了,褪去了稚嫩,更显得成熟稳重,穿着一身黑金长袍,浅绣龙纹。
五官愈发硬朗,凌厉的眼眸黑沉沉的,像是深不见底的寒潭,晦暗、森冷。
“萧景迁……”
她神情还带着茫然,似是不解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刚开口出声,便听一道厉喝。
他身后跟着的侍卫模样的人,冷声呵斥,“大胆!竟敢直呼陛下名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