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光等人赶到的时候,豪奢的府宅已经被烧了一半。
“噼里啪啦”的木柴碎裂声炸响在耳边,混杂在街道人群的吵嚷声中,与之相对的,是府宅内令人心慌的寂静。
静,听不到一丁点人声。
求救,亦或痛苦的呻吟,都消失的干干净净。
一道脚步声从身后响起,急促、慌乱。
瑶光似有所感似的回头去瞧,就对上一身狼狈的时鸿雪。
他是在半路逃回来的,和瑶光他们想的一样,他根本不可能放心家里,只是也知道他们不会让自己留下来。
便做了一场戏,故作不慎在意的样子,叫他们放松警惕。
随行的师兄弟不怎么了解他,还以为他真不在意,没多久就松懈了下来。
时鸿雪便趁机逃了回来。
逃出来的时候还不甚跌了一跤,摔了不少泥泞在身上,他也不在意了。
得意地御剑飞行回了金陵城。
正想着回家瞧瞧。
先前没能与大哥说上话,这次定要好好问问清楚。
他想得很好,甚至在入城门的时候还是满心欢喜,觉得这其中定是有些什么误会,只要解开了误会就好。
可入了城,就瞧见人来人往,行色匆匆。
偶尔还能从几句交谈中听到“火灾”之类的话语。
一颗心砰砰直跳,顺着人群涌动的方向快步跑去,心脏都仿佛要跳出胸膛似的,越是靠近,越是心慌得厉害。
“阿雪师兄……”
“阿雪……”
瑶光等人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小心瞧着他。
时鸿雪像是没瞧见他们似的,视线死死落在几人身后,已经几乎快要被火焰烧没的时府上。
双足像是灌了铅似的,似有千斤重。
一步一步,走得极缓,心脏也好似在那一刻停跳了。
忽然,他疯了似的快步跑了起来,直直往火海中而去。
瑶光等人吓了一跳,楚上饶赶紧上前拽住了他,倩云也赶忙拦在他的身前,“你要做什么?!要进去送死吗?!”
时鸿雪什么都听不进去。
“放开我!让我进去!我爹娘还在里面!放开我!”
奋力挣扎着,一双眼睛直愣愣盯着时府。
猩红的眼坠下泪来,倩云瞧着也心疼,清如长老叹了口气,“罢了,让他进去吧。”
他们原本也是要进去的,里面或许还有人还活着,总要去搜一圈的,只是不放心时鸿雪的状态。
但看他如今的模样,怕是也拦不住。
便叫瑶光跟着时鸿雪,其余几人也用术法护着,进了时府。
瑶光用灵气阵法护着自己与时鸿雪,跟着时鸿雪一路前往正房。
正房是时父和时母的屋子,时父退下之后,家中的事务便多由时瑞昱掌管,时父时母空了下来,多是在自己院子休息。
此时多半也在正房。
进了正房,这里比别出烧得厉害。
瑶光心里没底,时鸿雪已经冲进了火海之中。
虽然有阵法护着,不至于烧到他二人,但火焰的热度还是烫的人难受。
时鸿雪却好似感觉不到似的,抬手拨开燃着熊熊火焰的门框,便听见屋内传来像是一道低微的咳嗽声。
他心下一喜,快速在屋内搜寻起来。
“爹,娘,你们在哪儿?!”
“爹!”
屋内的一角,一个巨大的焦黑横梁砸了下来,其下压着的,正是时父。
时鸿雪快步上前,瑶光帮着将那横梁搬开,露出时父已经被灼烧的后背,俨然没有了气息。
而在他身下,是被护着的时母。
虽还没丧命,也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
时鸿雪心里难受,胸口像是被压了一块儿巨石,此时也只能强压下难受,将母亲背到背上,背出了时府。
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了眼时父,终是咬了咬牙,没敢再回头瞧一眼。
时鸿雪将时母搬到了空旷处,寻了个人看着,便又进了火场。
瑶光紧随其后。
府内随处可见焦尸,每每瞧见他都要上前探查一番,确定不是时瑞昱又转头找了起来,寻到最后,也没能找到时瑞昱。
倩云他们已经出来了,他还坚持不懈地在里面翻了一遍又一遍。
最后倩云实在是看不过去了,将他打晕带回了客栈。
至于时瑞昱和吞金兽,仍没找到。
除此之外,府中的下人几乎没有躲过的。
唯一剩下的活口似乎只剩了时母。
清如长老会些医术,探了探时母的脉搏,也是无奈摇了摇头,“她恐怕事先就服了毒了,已经……无力回天了。”
便是没有服毒,在火场待了那么久。
浓烟进入肺腑,再加上她本就身子孱弱,本也活不了多久的。
瑶光不愿相信。
悄悄给时母服用了大量的灵泉水,却也只是叫她短暂地恢复了清明,勉强挨到时鸿雪醒来罢了。
“娘……”
时鸿雪跪在床前,双手抓着时母沧桑的手。
只颤抖着嗓音喊了一个字,便已经泪流了满面,哽咽着再说不出更多的话来。
瑶光等人守在了外面,屋内只剩下了时鸿雪和时母。
时母躺在床上,另一只没被攥着的手很轻很缓地拍了拍他的手背,紧紧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就仿佛耗费了她所有的力气。
“阿雪……别怪你哥,你哥没变,变的是这世道……是这座城……”
时家火灾,不过是几大世家和城主推出来的替死鬼罢了,他们不过想保全自己,却无论怎么做都是错。
“你大哥早知道有今日这一遭,早早便将家里的大半钱财都囤积到了各处钱庄,和齐云山脚的那些产业,你拿着家里的印章,可随意取用。”
当初在齐云山脚创下产业,不过是为了让时鸿雪在山上行走方便。
没想到家中逢此变故,反倒成了可以安心使用的资产。
时母颤抖着手将时家印章塞入了时鸿雪的手中,时鸿雪摇着头,眼泪滴滴落在时母的掌心。
“娘,您别说了,您会好好的,咱们都会好好的,你别说了……”
看他这样,时母也是心疼。
她从小最是疼他,又常年不养在身边,对他总是放心不下。
如今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更想着多叮嘱两句。
又觉得庆幸。
好在当初,没有因为舍不得不许他去北斗神宗,现在也算是一处靠山,反倒是命途最后,一向成熟稳重的长子,让她放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