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在外围边上看着。
百姓们围成两大圈，静等了须臾，祭坛后方出现一批人，他们衣着奇怪，衣裳处处镶绣彩纹，裸露在外的皮肤都画了彩，脸戴着特制半面具。
那些人步伐缓慢，忽然开始吟诵，说的语言无法辨明，渐渐的声音高涨些，一人身着宽服长袍，听声走出来，手拿一金色摇铃，随步伐而轻轻摇晃，铃声清脆悠扬。
此人一出，百姓们纷纷屈身跪地，手中的半吊钱放于自己正前方的地面。
摇铃那人在护送下步步踏上祭坛。
其余人则走到兽皮鼓面前，拿起鼓槌。
一声摇铃一声鼓，力道由轻渐重，节奏稳健不紧迫，阵阵鼓动声直震身心。
摇铃那人随着节奏，步伐变得轻快，跳着奇异的舞蹈，衣裳上的细珠铃也开始摇响。
陆禾筠目不转睛的盯着，视线忽然定住。
那人腰间系挂着一枚玉佩，也是黑色雕纹的。
她凝眼仔细瞧着，随着那人一跳，玉佩只片刻间翻了一面，但足以看清楚。
雕的是蛟龙纹。
玉佩外部轮廓、龙纹一模一样，但这一枚只有单面。
陆禾筠若有所思，望出了神。
祭祀一舞毕，一人拿着一面黑红图纹的旗走上台递交给那人。
一手铃一手旗开始舞动，击鼓停，轮到百姓们吟声呼应。
萧怀悰视线慢慢瞧向四根台柱上的丝绸布，在隐隐的向外冒白烟。
随着那人的步伐一停，中间的蛟龙眼眸忽然一亮，但只在刹那间暗下去。
就是此时，摇铃那人突然扑通一下子跪下来。
所有人循声望去，个个大惊失色。
沈纪棠不敢大声说话，压着嗓音的对一旁的林霁问道：\"这是怎么了？\"
\"怎么都这个神情？\"
没等看明白，祭坛上的那人惊声高喊——
\"神有怒，不肯显！\"
\"神…神鬼应劫！\"
话出，百姓们吓得双手交叠拜地。
陆禾筠回想起什么，喃喃道：\"神鬼……恶人应劫。\"
击鼓的使徒连忙下台，去收集百姓面前的半吊铜钱，拿好又上台，堆放着中间的蛟龙柱。
拿铃那人再次摇了几下，系挂的黑红丝绸冒了更多白烟，阵阵腾升飘散开。
陆禾筠吸了吸鼻，这味道莫名觉着熟悉。
风吹烟散，天空的阴云也在慢慢消散。
良久过后，太阳显露，阳光照耀下来，百姓们抬头，面露喜色。
至此祭祀结束。
众人起身行了一拜，而后离散，走了一段距离才敢出声交谈。
\"没想到，时隔不足半年，恶人又出现了。\"
\"对啊，之前上一次神灵大怒，乌云笼罩，雷雨轰鸣，连续一整日，甚是恐怖。\"
\"最终恶人受难，才重归平静。\"
四人将他们的议论听了个大概。
沈纪棠好奇的问，\"刚刚真的是神显灵，还预言了恶人吗？\"
\"受难……后面是不是要发生什么？\"
萧怀悰迟疑的摇头，\"三年前我来过这，未曾听过什么神灵怒，恶人遭难的事。\"
陆禾筠望着祭台，那些人开始收拾地上的吊钱，她隐隐觉着不对劲，\"若真是神鬼劫，那后面这几天恐怕会有人受难。\"
说完又自言自语的嘀咕：\"明明是神灵，为何要扯鬼？难不成这恶人就是鬼？\"
她想不明白，见摇铃领舞那人走下了祭坛，再次瞧向他腰间的黑玉佩。
四人没再停留，饱腹完就前往中毒案的夫妇家。
那处是个小宅子，宅门破旧，一眼便可望清里头的布景，而街两边的房屋竟也是空的。
本想着找邻家的问问，怎料都是空屋。
无奈，只能先去隔壁街寻个茶馆坐坐。
一进茶馆就听到了掌声，里头内厅开阔，摆着茶桌，高台还有说书的老先生。
四人寻了空位坐下，也边喝茶边听着。
老者一拍案：\"话说上次神灵之怒，可谓是从未有过。\"
\"方才神再次预言，恶鬼又现世，祸害一方。\"
喝茶的人不淡定了，窃窃私语的交谈着。
沈纪棠好奇，身子微凑过旁边一桌的一个中年妇人，\"这位姐姐，上次神灵显怒，是什么恶人啊？又受了什么劫？\"
妇人瞧她面生，嘴倒是甜，于是便耐心解释道：\"上次是在几个月前，其实具体的事我也不太懂，只知恶人不是我们这的。\"
\"之前有一批外地人来，正巧赶上我们第四次祭祀，在举行到一半时神龙忽然泣血，梵布阵阵冒黑烟。\"
\"所有人都惊了，祭司吓得哆哆嗦嗦的瞧向那群外地人。\"
\"又向所有人解释，说此次恶徒甚是强大，罪孽滔天，贻害无穷，如恶鬼般缠绕着，还说波及整个大宁呢。\"
\"后面才知，那群人是金京的，听闻我们这很灵验，原先是为陛下求福而来。\"
听到这，陆禾筠与萧怀悰神同步的看过去。
妇人喝了一口茶润润，继续道：\"那些人知晓此事，特意求神问了意见，神给了答案，他们就拿着一本符文和一卷经幡回去。\"
\"我听说经幡里头装的是收服恶鬼的玉佩。\"
陆禾筠一怔。
玉佩？鬼魅蛟龙雕纹…
难不成他们口中的上次神灵大怒…就、就是侯府满门抄斩的那天？！
那一日确实是雷雨不断，雨下得特别大。
所以，那背面的鬼魅纹是这样的意思……
沈纪棠还想听，\"后来呢后来呢？恶鬼收服了吗？\"
妇人点点头，\"收了，陛下也知道这事呢。\"
萧怀悰脸色阴沉，冷不丁的问：\"那次神灵大怒，电闪雷鸣，大雨纷落，就是在收服恶鬼？\"
他强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咬牙切齿的问：\"那一日，是不是寒……\"
那个问题即将呼之欲出时，陆禾筠倏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
他的手死死攥紧茶杯，攥得指尖泛白，杯身似乎快要承受不住了，陆禾筠能感受得到他的怒意，但又不能明说，也拦不住了……
\"寒露那日，收服恶鬼，是吗？\"
妇人被他阴鸷的神情吓到，有些怯生生的轻点头。
刹那间，茶瓷杯被捏碎的清脆声响起，滚烫的茶水不免飞溅，紧紧捏着碎片，丝丝缕缕的血色混着流下。
几人一惊，连隔壁桌的人都被动静吸引了。
陆禾筠强装镇定，拿出绢帕擦拭着，强硬的使劲掰开他的掌心，拿掉碎瓷，擦掉染红的茶水，掌心刺破了三个小口，缓缓外冒着血。
萧怀悰慢慢看向她，陆禾筠默不作声替他包扎好，弄完还扯出一抹笑向几人解释，\"他这人就这样，会控制不住的失态。\"
\"没事了。\"又对妇人笑着轻点头示谦意。
沈纪棠察觉出不对劲，默默的坐好。
陆禾筠解释完，对他使了个眼色。
萧怀悰神情复杂的盯着她，眼里的戾气未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