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柳笙是一个满身都是触手的怪物,闪耀着神圣的金色光芒。
她的“躯体”之上,嵌着一个个柳笙,嵌宛如这个触手巨物长出了一根根细小的毫毛一样。
有了这层外形,柳笙出现在这里倒是渐渐毫不违和,心中那源自于渺小的恐惧也逐渐退去。
现在的自己已经逐渐能够得到这些庞然怪物的膝盖了。
她的脚下,细细的金线悄然浮现,逐渐与这片空间建立起某种联系。
随着金线的延展,那股来自未知的茫然也在一点点消散。
仿佛她原本就该存在于此。
柳笙已经越来越接近那座穿着龙袍的神像,甚至可以看到祂的手上拿着一个有些眼熟的物事。
好像……
是那座漠北的神殿?
而神像脚下踩着一条蜿蜒的长蛇,柳笙认真看去,竟是一道高耸长远的城墙。
柳笙正要继续靠近,仔细探究,忽然感受到一道锐利的目光投向自己。
然后,唇启。
“退!”
这一声撕裂天地,掀起巨大的气浪,瞬间将推出柳笙这片空间。
眼前神圣的白光消失于柳笙的眼前。
她睁开眼睛,视线里是斋舍的房梁,在黑暗中静静横亘。
似乎对她睁开了眼睛。
柳笙眨了眨眼,才将这股奇异的感觉从心头驱散。
但转头一看,有一张脸正趴在床边看着自己,对自己歪头一笑,露出鲜血淋漓的牙齿。
只是,再一眨眼,这张脸就消失了,眼前是一个头上挂着几片绿叶的小脑袋。
柳笙拍了拍胸口,安慰自己。
只是凌小树而已。
刚想伸手摸去她的脑袋,却发现这几片叶子正在轻轻颤抖,而且方向统一,像是被微弱气流朝上吹动。
仿佛有一张嘴巴在叶片之下呼吸着。
凝神看去,乌黑发绿的浓密头发之下,树枝的末端是一张微张的嘴唇,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
竟然有一张嘴叼着这根树枝!
随着这张嘴里吐出的气息,吹动着叶片,发丝也被吹动,一点点露出下方睁着的眼睛,正在发丝后阴冷地看着自己。
柳笙顿时骇然大惊,呼吸一滞。
【这是什么东西?】
【这个伪装成凌小树的东西,难道是背对着床,仰着脖子盯着自己?可是不怕脖子扭断吗?】
【还是说已经断了?】
【还是说,后脑勺长了一张脸?】
【无论如何,杀之!】
正当柳笙要唤出小触手将这个怪异姿势的诡物击杀,却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清脆的叫唤。
“姐姐,你怎么了?”
柳笙侧头看去,凌小树正坐在自己身后,神色疑惑地低头看着自己。
这回她清晰地感应到,这确实就是凌小树。
回头再看,那个趴在床边的东西已经不见了。
柳笙感觉自己的背部被冷汗沁湿。
已经好久没有这种恐惧感了。
目光投向房间之中,四张床上都躺着人,从隆起的被子看,正一起一伏地呼吸着。
黑暗的角落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扭曲地浮动,仿佛有人站在那里,从黑暗里窥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但是柳笙用小触手悄然感应了一遍,却什么都没有。
似乎是自己的精神值降低太多了,才会这样。
得好好休息了。
柳笙看向东北的方向。
小触手探出窗外,只有天上的神面还有巍巍青山,什么都看不到。
但她还是能隐约感应到,那里有道强大的气息。
似曾相识。
似乎就是刚刚把她踢出空间的存在。
然而当柳笙想深入感知时,却感受到来自苍穹的无上威压,压过了那道气息。
神面眸光转动,似乎正在人间找寻某个存在。
只是因为某种原因的干扰,这道存在很是分散,难以判断。
但光是这样,柳笙就已经要承受不住了。
自己的神经如同一条脆弱的细线,随时准备崩断。
不行,真的要休息了。
柳笙再次对自己说道。
小触手悄然退回体内,柳笙安然躺下。
快要滑入梦乡的时候,柳笙忽然迷迷糊糊地想起,等等,怎么会有四张床?
加上自己,斋舍岂不是有五个人?
那多出来的一个人是谁?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已经坠入梦境之中。
……
一整夜,柳笙的梦里都是光怪陆离的。
身边充斥着庞大的存在,那些恐怖的生物仿佛在追逐着她。
她无处可逃,只能东奔西走,小触手被撕扯得七零八落,最后成了一滩无法辨认的肉泥。
梦境的尽头,她似乎只剩下了一颗孤零零的头颅,在地上不停地滚动着。
滚动的时候,头颅的脑子里还在不断思考着诡气和灵气要如何转化,尝试着用嘴巴叼着笔在地上艰难地写出完整的等式。
正当她就差一步,就能写出这个完整等式的时候,却感觉到有人在踢她的脑袋,脑袋被踢飞在空中,视野随之升高,看到自己正躺在床上,一副昏迷不醒的样子。
旁边的云吉稻正摇着柳笙的肩膀尝试唤醒她,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什么。
另一边的凌小树也推着她的脑袋,想让柳笙快点醒来。
头颅从空中坠落,终于听到云吉稻和凌小树的声音。
云吉稻说:“柳笙姐,快起来了,要不然第一节课要迟到啦!”
凌小树则带着哭腔说:“呜呜呜,姐姐,你没事吧?你不会死了吧?”
同时,还听到凌小树的心声:【呜呜呜,怎么办,我们是灵魂绑定,不会姐姐死了我就死了吧?我还年轻,我才一万七千六十一岁,我还不想死!】
可恶!
气恼之下,头颅俯冲,砸中自己的脑袋。
柳笙一激灵,坐了起来。
直挺挺地像僵尸一样。
反倒是把云吉稻和凌小树吓了一跳。
柳笙侧头看向云吉稻:“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已,已经快要辰时了……”
柳笙一看,斋舍里只剩下她和云吉稻。
凌小树忽略不计。
其他人估计早就去上课了。
柳笙赶紧起身施展了一个洁净术,套上外衫,嘴上不忘问云吉稻:“都快迟到了,你怎么还不走?”
“我,我想等柳笙姐一起走。”云吉稻红着脸道。
两人匆匆跑出斋舍。
柳笙边跑边说道:“你呀,下次别等我,别耽搁了自己。”
“可是,柳笙姐睡成这样,真的让人有些担心啊!”云吉稻紧跟在她身后,焦急地解释。
柳笙大概明白,就是自己睡得像是要死了一样。
不过,经过一晚的休息,精神值似乎好多了。
除了有时候还是会看到脚下会出现一排走过的小人、栏杆后面有个人头伸出来对自己狂笑,还有房梁上时不时掉下来一个吐着长舌的人以外,一切还算正常。
到了学舍,柳笙就和云吉稻分道扬镳了。
云吉稻隶属于下舍,而自己要往中舍去。
走近中舍,柳笙已经听到里面传来讲课的声音,看来自己果真迟了,讲师都来了。
但门关着,柳笙只能缓缓推开。
结果吱呀一声,里面五十来人,还有台上的讲师,皆错愕地看着柳笙。
这一张张看向自己的脸,都是一模一样的粉白。
然后露出了一模一样的血腥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