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若拉着银铁牙快步进了他的屋子。
她皱着眉头，语气中带了怒气：“你是疯了吗，在外面说这话！”
“你不是也没拦着我，反而让我回来说。”银铁牙拖着尾音，一脸的无所谓。
“我是怕你憋的太久再出什么事。”黎若抿唇关上门，转头用黑亮的眸子看向银铁牙。
“有什么话在这说。”
看着这个之前修复过自己，给过他拥抱，还缠着他练习飞刀的女孩，银铁牙中央处理器运转得发烫，他敲了敲桌子，示意黎若坐下。
桌面上陈设简单，除了一株盆栽，就是边上有几个叠放在一起的金属盒子。
银铁牙在桌边坐定，从旁边的柜子里翻出了个瓶子和两个碗。
黎若坐在他的对面，眼看着他倒了一杯能量饮送到嘴边。
“这个时候，军中不让喝……”
银铁牙丝毫不在意，语气悠悠：“你喝不了，那就看我喝。”
黎若环视房间一圈，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回他身前。
“你什么时候这么遵守规矩了，以前你进门可是从来不通报。”银铁牙打量黎若的表情，女孩的一开始的怒气已消，恢复到了往日的平静从容。
“我不想搞例外。”黎若喝了口水润嗓子。
“你又不是士兵，是你不想，还是金爪神不让？”银铁牙将碗里的液体一饮而尽，抹了把下巴，他的音量微微提高。
“我只是不想添麻烦，你不要什么都怨他。”黎若面色沉静。
“还要帮着他说话，你自己最近如何还要我再问你吗？”银铁牙扯起一抹冷笑，水红色光学镜里写满了讥讽。“你算他的什么啊！”
“不也是被使唤的下属？那狂妄的家伙一点情分都不讲。”
黎若轻轻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他。“你这是在挑拨离间。”
“帮你认清现实罢了，跟在他身后有什么好的。”银铁牙继续倒能量饮，咕咚咕咚灌进嘴里。
他的声音有些飘忽。
“你喜欢金爪神，我知道。”
当初黎若来到狂野之城，一系列的交接安排和熟悉环境都是金爪神负责的，她平时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都与金爪神的联系更多，很明显她就是金爪神那一派的。
“我都知道。”银铁牙将碗重重砸在桌子上。黎若事事优先找金爪神，她认为他能力强，旁的人根本不入她眼。
“你也觉得我什么都比不上他！”
黎若沉默了几秒，她抬眼，表情复杂地看向银铁牙。
银铁牙发出一声自嘲的笑，银灰色角徽黯淡在阴影中，他的嗓音沙哑带着冷意：“看来我说对了。”
黎若张口想解释什么，却被银铁牙打断：“平心而论，之前的狂野之城是谁拼死守住的，元帅需要我哪次不是随叫随到，这些年南征北战，该我做的事我也做的不差吧！”
“你们都觉得我比不上他，元帅好像只能看到他，我做的那些又都算什么，这难道不令人心寒吗？”
银铁牙不甘地质问，粉色光学镜中楔轮震颤，愠怒之色溢于言表。
黎若思索着该如何劝解银铁牙，她放缓语气：“你的努力元帅都看在眼里，但是你也知道元帅不擅长说那些场面话，他实际上很重视你。”
“他把那么多大事都交给你，这难道不是信任的表现吗？”
“金爪神有勇有谋，又和元帅意气相投罢了，所以他们亲近，能多说的上话，这不也很正常。”
“性格这方面不能强求啊，狂野之城的风气你也知道。”黎若深吸口气，看向郁闷的银色甲兽。“元帅真性情，讲义气，把大家都当作兄弟，有时候话说出口也没想那么多。”
她捧起碗抿了口水，继续给银铁牙分析：“有时候……你得把想法换个角度，就是换种说法，元帅也能更好接受一点。”
“说的也是。”银铁牙微微偏头，确实有许多次，他都是因为没能组织好语言才不被元帅所喜。
“大局为重，有什么话等战后再说好好说。”黎若的手指无意识地轻叩桌面。
银铁牙倒着能量饮，浅红色液体歪斜，洒了不少在桌面上，他也不在乎。
“都听金爪神安排，有我没我又有什么区别。”仿佛他长久以来的努力都是泡影，得不到应有的正面反馈，银铁牙实在提不起来工作的精神。
“怎么会，没了你，他的那些计划有一大半都实行不了。”黎若掌管后勤物资，自然对金爪神的行军布阵颇有了解，她温声鼓励道：“你的实力可是比紫甲兽他们都强，狂野之城可不能没有银铁牙将军。”
“怕是有些人不这么认为。”
“谁说的，你告诉我，战时议论将领影响军心的通通按军法处置！”黎若神情严肃，军队生涯的长年浸染，她此时居然也有了几丝威严。
银铁牙扫了她一眼，这副样子跟金爪神那家伙真的很像。
黎若似是又想到了什么，继而说道：“对了，虎煞天和你说的那些……”
“什么？”银铁牙下意识回了一句。
他拿着碗的右手一僵，从空中放下时银色指节擦过一旁的金属盒子，发出“嚓”的一声。
伴随着这脆响，他的脑模块清醒了不少，水红色光学镜紧盯着黎若的每一个表情变化。
“就是上次在外面，咱们俩个被虎煞天追的那次。”
一听是那第一次，银铁牙心里原本悬着的石头放下，他还以为是走漏了什么消息，现在看来，不过是黎若突然想起来还有这么回事。
他放松了不少，但又在意黎若对此的态度。“你怀疑我会答应虎煞天的邀请？”
“你不是拒绝了吗。”黎若摆手，继续往下说道：“我听金爪神说这次东南联盟背后有雷霆殿的支持。”
“现在正是关键时刻，虎煞天肯定还会来找你，一定要小心提防。要是被抓到雷霆殿故意传给你的讯息，这事就不好办了，往你身上泼脏水，对我军的士气也有影响。”
她的神情很是认真，满心满眼都在对狂野之城接下来的战斗做着筹算。
听到黎若把他放到一定会拒绝虎煞天招揽的信任假设中，银铁牙莫名心虚。
他拒绝虎煞天的时候心里其实有过动摇，不然他当时为何隐瞒掉了那一部分没有说？
狂裂猩和金爪神当时的关注点都在黎若身上，也没注意到他那时的语无伦次。
狂野之城能有什么好出路，难道你还能跟金爪神争个高下。虎煞天的话还时不时回荡在银铁牙脑海中。
有时候就真得认清现实，有的人真的是自己一辈子都追不上的。
可他放弃了这点执念真就不剩什么了，如果连那一点略微自命清高的自我价值感都没有了的话，那还能怎样前进呢。
看银铁牙陷入沉默，黎若以为他是担忧自己所说的情况，建议道：“心情不好就先将工作分出去一些，战事紧张也别搞的压力太大了。”
“不开心就来找我，你又不是没朋友。”
看他表情依旧阴沉，黎若从系统空间里掏出手鼓。“对了，正好你有空。”
“帮我听听吧。”
她富有节奏地拍着鼓面，演奏起了幽冥极乐歌。
银铁牙对这段乐曲印象深刻，“这不是那时候的曲子吗，这是给活人听的？”
“你还挑上了。”黎若嘴上这么说，手上还是换了个拍子，鼓声变得轻快了许多。
他们之后又聊了很多别的，无关战事。时间过得很快。
黎若告辞后，银铁牙从右手边的金属盒子下面取出一张被攥得皱皱巴巴的，写着城外某处地点的小纸条。
他盯着那纸条半晌，抽出了光剑，用尖端将它烧成了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