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凝没想过会被一个小姑娘教训,脸色一下子难看,正要搪回去。
“够了!”
金夫人一双丹凤眼突然盛气逼人,说完这最后一句,连失陪都不屑说,就挽着秦语的胳膊转身走远。
留下李凝在原地凌乱,站得后脚跟儿发酸都还愣着。
“抱歉啊,小语,是阿姨考虑不周,不该让你一直在这种人旁边的……她这样口无遮拦吓到你没有?”
“没有没有。”
愣了一瞬,秦语诧异于金阿姨道歉,似乎是因为对方权威性十足的长辈身份,也或许是她鲜少在成长环境里见到这份面对小辈的坦然。
秦语曾在一篇控诉中式父母教育的文章里看到关于“中式家长从不道歉的言论”。
上面这样写道:无论过错与否,他们从来不会正面与“道歉”类似的字眼沾边,做好的饭菜常常是他们能做到的“极限”。
这样的事情不仅在与子女关系的相处上,连她妈妈在的时候与那个男人吵架,也是如此:他们没有一个人会先低头,无休止的争吵与搁置是常态。
“金阿姨,刚刚的话……”
“我只听本人亲口告诉我的。”金夫人眼神里的冷意散去,望着眼前过分体贴的小辈儿,很是温柔,“你不用担心。凡事呢,要等别人来猜你的想法,不要去猜测别人——容易让自己陷进去,耗费心神。”
秦语听进去,无比认真地记住。
正巧又有几个相熟的姐妹来找,金阿姨也顺势介绍了秦语给她们认识。
雍容的夫人们物以类聚,明显比刚刚李太太要得体得多,起码不再指手画脚别人家的私事。
在没听说秦语是齐闻渊带的女伴前,有好几位夫人甚至表露了要把自家孩子介绍给她的大胆想法。
起初秦语还有点逃避陪金阿姨一起,毕竟她最近在网上风评已经超越了不太好,成为了——蛇蝎心肠、不可貌相的代表……
但也不知道来的这几位是断网?还是不关心这种小新闻?对她没有一点点的额外反应。
在外场候着的侍者倒是在角落里议论了几句。
“你们看见齐家那位带来的女伴没有?”
“看见了!看见了!哎,你是不是也觉得她像网上最近那个狠毒女大学生——秦语!”
“就是那个把同学推下悬崖的那个?我给你说,我之前还喜欢她翻唱的歌呢……真是看走眼了。”
“说什么呢?不想干了就收拾东西走人!敢议论起客人,不要命了?”领班的女侍者突然走近,冷脸训斥。
“方姐,对不起、对不起……我们瞎说的!”
“就是就是,我们知道乱说的,那位小姐一看就高贵善良,和那个网上的女的怎么可能是一个人嘛……您别生气,我们不瞎说了!”
“一个个知道是瞎说还敢嚼舌根!这次算了,都各自散开!再敢扎堆儿让我看见……”
“喜从天降
金玉满堂
红红火火的日子发达兴旺”
就在这时,秦语放在小手包里的手机响了,发出悦耳的催促接听提醒,曲目吉祥红火,和中心舞池的优雅奏乐风格迥异。
“小语?你电话响了,在想什么这么入迷?”
“没什么……”
金阿姨的声音唤回了乱飞的思绪,秦语伸手去摸手包。
倾斜的身子让宛如瀑布的长发散在脸侧,秦语侧着头摸到了手机,脸颊的部分还在发丝的阴影里,“失陪一下,金阿姨,我去接个电话。”
秦语在半密封的露台接听了电话,原本预料至少是明天才会打过来,竟这会儿就来了。
看来一切都顺利了。
她很快把信息发到今天才加上的号码,“妥了,恭喜赵部长走马上任。”
和秦语的信息一起出现在赵书彤手机上的是团工部张老师打来的电话。
电话里说,葛沁和江席都被查出了工作中作弊行为,现在已经被学生会除名,而接任文娱部部长的人——将是她。
挂断了好一会,赵书彤握着电话的手还是麻麻的。整个人像跳出了三界,不敢置信。
如果说明目张胆作福作威都葛沁被除名了,她信;可连江席也是同样的下场,她是万万没想到了。
下午那个女孩信誓旦旦地说,她赵书彤会成为新的部长时,她只觉得是在听笑话,认为眼前的漂亮女孩恶趣味到让她想转身就走,可还是鬼使神差地被她柔软的手握着胳膊,听完了所有。
当她说,她有葛沁私下指使同学和操纵投票的证据的时候,赵书彤的第一反应是想劝她不要说,甚至想劝她像自己那样——知道,却不吱声站出来。
说到底,还是对不起她。
毕竟直接受害者是她。
而自己的窝囊行为已经算帮凶了。
放下手机,赵书彤打字过去:谢谢、谢谢。还有……对不起。
对面好一会没有回复。
抱着电脑犹豫了许久,赵书彤还是问了:为什么是我?
在露台吹风半天也算醒了酒,秦语人倚在缠花栏杆处,举高了手机,仰着脖子点开信息。
她回道:我选你——是因为你来当管事儿的看起来比他们俩靠谱多了。
很快又一条信息发过去:开玩笑的,他们俩下去和你上来都是顺理成章、本来就应该的事。简单来说,就是你实力如此。
赵书彤要发过去的话删除,又打回来,如此反复了好几遍,她头一回听见有人夸她“实力如此”,而不是说“勤奋”、“刻苦”……这样与“笨鸟先飞”差不多的夸赞。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秦语。”
是的,赵书彤从看见她的第一眼就认出来了,她就是秦语。
是那个仅凭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就“口未开,意已达”的秦语,也真应证了她的名字——“一切景语皆情语”。
“闻渊,在看什么?”
捧着红酒杯的女人红唇微张,站在几位业界翘楚的男人面前,依旧耀眼而突出,她看起来很年轻,但刻意卷曲到一致弧度的长发和惹眼的曲线礼服都在诉说着她的“成熟”。
齐闻渊收回看向露台的视线,表情依旧温和又拒人千里之外。
“许总在檀香待多久?”
笑呵呵的中年男人看起来十分好说话,当然这需要忽略他的笑意并没有达到眼底的前提。
他的臂弯处挽着一旁年轻女人的手,俩人面容相似,是父女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