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替叛军吹了,叛军能打过白家军?”
一个脸上挂着刀疤的壮汉第一个质疑“赵子龙”。壮汉叫灯笼,是苗镇的一个地痞,吃遍苗镇不给钱,天不怕地不怕。
灯笼的话像拧开了一个阀门,满大街的斥责从各个角落喷涌而出,吞噬了“赵子龙”和“白娘子”的声音。
一对四十岁上下的夫妻从面肆斜对面的布店里大步抢了出来,女的端着一盆水,“哗”地泼了“赵子龙”满身,卡着腰怒怼两人,“我儿子当的就是白家军,不比你们知道的多?”
泼水的就是豆儿的娘,跟她一起出来的是豆儿爹,是苗天理的叔叔。
豆儿爹的声调比老婆要义正辞严得多,洪亮,沉重有力,“古有岳家军,今有白家军,你们算什么东西,也配提白家军!”
“我夫君是江北名士,他不会骗你们的。”“白娘子”从车厢里探出了半个身子,竭力为夫君辩护。
豆儿娘“呸”了一口,“屁名士!”
群情愈加激愤,眼看局面就要控制不住了。“白娘子”对名士“赵子龙”说,“劝不动咱就走吧,该说的都说了。”
名士虽心有不甘,还是听了妻子的话,对众人拱了拱手,赶着马车离开了面肆。
如果他们就此离开,最多留给了苗天理一丝惆怅,仍旧会回到面肆,把脖子伸进拴好绳套里。但这位名士不知道着了什么魔,赶着马车没走出多远,停了下来,又开始呼喊,从街道拐到了背街,奔走呼号,挨家挨户敲门,泣血相告,跪求大家逃命,完全失去了一个名士该有的仪态。
背街的人反应和前街一样,怒斥、咒骂……
名士终于凭实力犯了众怒。苗镇百姓忍无可忍,终于翻脸了。小两口被几十个百姓从车上揪了下来。第一个冲上去的是灯笼,他身体粗壮,力气很大,一把就将名士从车上拉了下来。
“白娘子”也被人从车上拽了下来。
名士虽然有着赵子龙的俊秀,却没有赵子龙的身手,被愤怒的百姓当街摁倒,洁白的衣衫被撕扯的七零八落,英俊的脸庞被揍肥了一圈,鼻梁骨都打断了。大着肚子的“白娘子”也被抽了十几个嘴巴,白嫩的小脸被抽成了绯红,浑身被吐了十几口痰,没有人怜香惜玉。名士趴在她的身上,挡住了本应落在妻子身上的拳脚。
有人叫来了里长。里长是有见识的,指着二人说:“你们是叛军派来的奸细!”
众人随声附和。
里长指挥众人捆上了小夫妻俩。灯笼和豆儿爹扭着名士,豆娘和另一个妇女扭着他的妻子,在里长的指挥下,在众人的簇拥下朝衙门走去。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这是一种美好的愿望。现实是,为众人抱薪者,大概率会被众人烧死。
古往今来,吹哨人大概率都没有好下场。
这就是吹哨人越来越少的原因吧。
狗子诅咒他们下地狱,诅咒错了吗?
众人押着小夫妻俩还没走出苗镇,街头的几只野狗忽然不安地狂吠了起来,苗天理看到垂柳的柳叶开始震颤,继而一阵纷乱、沉闷的马蹄声起,由远而近。接着一队骑兵从街头尽头奔驰而来,盔明甲亮,看不到头儿,不知道有多少人。
但队伍里几面耀眼旌旗让大家亢奋起来,那几面旌旗上都写着大大的“白”字。
和预想中的一样,人们从街道各处奔涌而出,欢呼雀跃,有拿着大馒头的,有端着卤猪蹄、烧鸡的,有的端着水,脸上洋溢着无限敬仰、崇拜之情。
白家军被人们的热情感染了,停了下来,从马上俯身接过了人们的人们的敬献。
里长和乡亲们热情洋溢地把名士小两口扭送到了骑兵队伍面前,揭发了他们造谣污蔑白家军的罪行。
领兵的是一位参将,三十岁上下,他赞赏地表彰了里长和乡亲们,然后手起刀落,里长的脑袋一歪,倒挂在了脖子的一边,像个夜壶,鲜血斜喷出一丈多远。
里长这一生从未如此豪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