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之行是十分顺利的。
顺利到仅仅只用了两天的时间,白忘冬就启程离开了那里。
白忘冬甚至都不敢相信能顺利到那种程度。
他凭借着徐妙锦那的确好用的名头进了静水庵,见到了徐妙锦常常挂在嘴边的那个老太太。
说实话,白忘冬不是第一次见到大修行者了。
不管是只有一面之缘的陈青峰,还是关系密切的罗睺。
这些都是举世公认的修行界顶点。
可和其他的大修行者不一样,白忘冬见到镜清师太的时候,却只仿佛看到了一个普通的老尼姑一般。
没有陈青峰的鬼异,没有罗睺的煞气,更没有姚广孝身上那种若有若无的邪性。
她坐在那里,除了那根断掉的手臂之外,就没有了任何特别的记忆点,普普通通,平平常常,如果不是知道她的身份,甚至于都不敢相信这会是一个修行之人。
白忘冬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
返璞归真?
像,但又好似不太准确。
还没等白忘冬开口,她好似就知道了他的来意。
那尊熟悉的谛听像就这么放置在大殿当中,等待着他的光临。
白忘冬说,他想要借用。
但镜清师太却将整个盒子都放到了他的怀里。
她说:“施主尽管将其带走。”
“?”
“只是行事之前,还请务必思虑再三,再做决定,想好之后,再归还也不迟。”
这话说的没有任何的戾气,也没有半点的忧虑,就仿佛只是提了一个建议。
白忘冬沉默了许久才开口回了一句。
“师太可是知道我想要用它做什么?”
“不知。”
“那又何出此言呢?”
“就只是一种感觉。”
镜清师太看着他,淡淡说道。
无喜无悲,无忧无怒。
出家人不打诳语。
她说不知,那就定然是不知的。
可“感觉”二字是不是又有些过分的不靠谱。
白忘冬抱着那盒子盯着她看了许久,然后就深吸一口气,认真说道:“静水庵借宝之情,晚辈铭记于心,来日必还。”
“不必。”
镜清师太再度淡淡开口。
白忘冬微微一怔,可还没等他有所疑惑。
他就看到了镜清师太那双犹如瀚海般广阔的眼眸。
他好像一下子就明白了什么,双手合十,对着镜清师太微微躬身行礼。
“晚辈知晓了,刚才所言全当我在胡言乱语。”
不还恩情,不沾因果。
这对于静水庵来说,才是最想要的回报。
镜清师太单臂抬起,对着他同样行了一佛礼,然后就又张开嘴巴,淡淡说了一句。
“施主慢走。”
从开始到结束,白忘冬一共在静水庵都没待了两刻钟的时间。
本来以为离开了静水庵之后,他在荆州的事情也就算是了了,该立马启程上路。
可谁知道,刚一下山,就有人在山脚下等着他了。
声势浩大,车队迎送。
而这人,就是荆州府知府慕言。
一个和他素昧平生过的男人。
白忘冬当时并不知道他来寻他是为了什么,本来是想要当作没看见,直接离开的。
可谁知道,这位在荆州府位高权重的官员亲自下了车拦在了他的面前,说要有事和他相谈。
他当时可能是因为好奇,又或是一些什么其他的原因,就跟着他去了一处偏僻角落,想要看看这位荆州府知府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
然后,就听到了这么一个要求。
“还请白大人护送小女前往凤翔。”
一个陌生的男人要将他的女儿托付给你这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说实话,白忘冬当时有些怀疑这是不是什么新型的仙人跳诈骗局。
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想要给六扇门发封信举报一下眼前这个大明正四品大员,让风青络带着人过来摸一摸这人的祖上三代。
但慕言的认真告诉他,他刚才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曾有半点虚假。
用手接着那又下起来的丝丝细雨,白忘冬站在亭下淡淡问道:“我为何要帮你?”
即便是顺路,但这并不意味着白忘冬就一定要帮他。
“小女在静水庵带发修行。”
白忘冬眼皮一跳,撇过头看向他那张面不改色的淡然面庞。
即便是白忘冬的目光闪动的看起来有些危险,可慕言还是继续开口道。
“不为避祸,也并非是身份有异。”
“不是家宅内事,也并不是掩人耳目。”
“家中无人推崇佛法,小女也不曾有过遁入空门之意。”
慕言自顾自地说道,越说,他脸上的表情越是轻松。
“可小女还是进了静水庵带发修行,如此说,白大人可要帮在下这个忙?”
白忘冬听完他这一连串的说辞,微微眯起了眼睛,毫不避讳地在他的身上打量了一圈。
慕言浅笑着,一动不动,任凭他观察。
“慕大人倒还真的是会见缝插针啊。”
白忘冬收回目光,微微嘲讽道。
慕言闻言脸上的笑容更加温和几分:“只是因为大人心善罢了。”
玛德,明明是句好话,可为啥白忘冬现在听着就像是在骂他一样。
他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不远处这座巍峨的灵山。
这山腰上建着的,就是静水庵了。
“我知道了。”
白忘冬点点头,同意了下来。
“我即刻便要启程,若是误了时间,那我可过时不候。”
“大人之举,慕某谨记。”
慕言连忙诚恳行礼。
白忘冬揣着袖子站在亭边,眼眸微眯。
如此也算是在不染因果的情况下,多少还掉一些静水庵的人情。
但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外面跑来了几道着急忙慌的身影,这些人甚至已经着急到了忘记了礼节,直接来到了亭子当中,对着慕言喘息回报。
“何事如此慌张?”
慕言见到手下的人如此慌张,紧紧皱着眉头问道。
为首的人顾不得休息直接喘息着说道:“大人,小姐,小姐被人掳走了。”
慕言瞳孔微缩,他连忙回头看向了白忘冬的方向。
可此时此刻,这亭子当中哪里还有白忘冬的踪迹。
他微微一愣,随即调转目光看向了那朦胧烟雨当中,那道身着白蓝色长衫的少年就这么撑着伞离开了这里。
慕言看着他背对着自己挥了挥手,那颗提起来的心逐渐放了下去。
“大人,这……”
那回报的侍卫疑惑地看着他,忍不住开口道。
“不用担心了。”
慕言站在亭子边上,看着白忘冬离开的方向,眼眸当中闪过一丝无奈。
“儿孙自有儿孙福。”
这就是命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