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放亮之前,街面上的东宫卫回到了东宫,街面上的翊卫军回到了内营,张徵派出的人回到皇宫带回了东宫卫已撤的消息,邹嵘让薛元诏将顾琎之的遗体带回了东宫,让东宫卫将王氏的遗体运到黄宅看管。
天放亮之后,在长兴宫外护卫的翊卫大将军魏通也得到了撤走翊卫军的命令。
让人神经紧绷的一夜总算是过去了。
薛元诏在夜里回到东宫后,一直守着顾琎之到天亮。恍惚间,顾琎之的离开就像是一场噩梦。天亮了,噩梦却没有醒。永远都不会醒。
他终究是要把顾琎之送回去的。他不知到时候如何面对顾玟琦。顾玟琦是看着他把自己的兄长带走的,现在要还给她的,却是一具冷冰冰的遗体。
……
中午。顾氏兄妹的亲舅、吏部侍郎王铣的宅子,顾氏兄妹寄住的地方。
顾玟琦帮忙把一大家子人的午饭菜端上了桌。就要开饭了,她的兄长还没回来。从昨日中午到今日中午,已经过去差不多十二个时辰了,她的兄长一直未回。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
“阿哥跟诏哥去了哪里?怎么还不回来?”她心想。
正困惑的时候,院门被扣响了。
似乎是被扣响了。响声断续、无力,分不清是被人扣响的,还是被风扣响的。
顾玟琦走过去把门打开。
开了门,门外站着薛元诏。
“诏哥?!”一看见薛元诏,顾玟琦的脸上又笑开了花。
薛元诏却是满脸的疲惫。
“诏哥,我哥呢?”顾玟琦看见门外只有薛元诏一个人。
“玟琦,你的舅舅在家里吗?”薛元诏问她。
“在,在啊。怎么了?”
“我,是来接你和你舅舅的。你们跟我……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顾玟琦这才注意到门外不远处还停着一辆马车。
“去东宫。你去告诉你舅舅,就说是东宫的薛元诏过来接的你们。”
“去东宫?!为什么要去东宫啊??”
薛元诏却没有直接回答,只说道:“你去告诉你舅舅吧。我在这里等你们。”
“诏哥,我哥呢?”顾玟琦脸上的笑容退了一些。
“到了东宫,你们……就能见到他了。”
“他怎么不跟你一起过来呢?”
薛元诏却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
顾玟琦在东宫见到了顾琎之,却以阴阳两隔的方式。无论她喊得多么撕心裂肺,也喊不醒她的兄长。
“我哥他怎么死的?”她问薛元诏。
“你哥是为了保护我的证人而死。是我连累了他。”
……
薛元诏把顾琎之送回王家后,以兄弟身份为顾琎之简单办了后事。他在云遥山上为顾琎之找了一处地,将顾琎之葬在了云遥山上。今后每次来云遥山的时候,他都可以找他的兄弟说说话。
他也请得邹嵘同意,让人将黄三王氏埋葬了。
两个人都被丁疏琰灭口了,黄三写的那页纸也被截走了,人证物证都没有了,无法指证丁疏琰的图谋了,事情又回到了原点。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白蹄骅的马鞍断了镫带,就只是一个“意外”了。
薛元诏感到累了。前所未有的疲惫。办完了顾琎之的身后事,他求得了邹嵘同意,将他自己关在家里,关在他自己的房间里。
他觉得他需要歇一歇。
至于丁疏琰杀害了他的父亲和兄弟、丁疏琰竟敢对储副直接下手,暂且放下,放两天时间。
……
在薛元诏将自己关在家里的时候,丁疏琰回想这次马鞍的事情,有感到一丝的后怕。
这个薛元诏,实在有些危险。
就一根断掉的镫带,他薛元诏竟然能追查到这个份上。
他的符牌已经出现在了王氏的身边,他几乎就要成功了。
如果被他提前带走了王氏,或者拿到了那页纸,后果真的就不堪设想了。
狠辣的丁疏琰,也感到了一丝的后怕。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呐!”
得想办法,找个人看着这个小子!太子身边有这小子,不好对付了。
“对了!之前让枥儿去盯案子的时候,他不是说,他找的那个人跟薛元诏很熟吗?那人叫什么名字来着?”
丁疏琰立即叫来了丁枥。
“之前你找的那个替你盯案子的年轻人,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刘湶。姓刘名湶。大理寺的一个文书主事。”丁枥回答道。
“他跟薛元诏很熟吗?”
“是的。他跟薛元诏很早就认识了。两个人是很要好的朋友。”
“很要好的朋友?”
“是的。”
“嗯。”丁疏琰满意地点头,心里想到:有戏。
“父亲怎么要问这个?”
“薛元诏去东宫了。”
“哦?是吗?”
“这个年轻人不简单。我想找个人盯住这个薛元诏。”
“父亲,为什么想盯住薛元诏?盯住他什么?”丁枥不太明白。
“你暂时不用知道。”
“那,怎么盯住薛元诏?他在东宫里……”
“正好把这个刘……刘……刘什么来着?”
“刘湶。”
“我们把这个刘湶也放进东宫去。让他时刻盯住薛元诏。”
“那,这个刘湶会听我们的吗?”
“年轻人,很容易拉拢。给他点好处就可以。”
“那,我们怎么把他放进东宫?”
“让他自己去跟薛元诏说。他跟薛元诏是要好的朋友,想进东宫,不难。”
丁枥见丁疏琰身为堂堂左尚书令,却对一个年轻人如此费心,还是忍不住又问道:“父亲,您为什么要找人盯住这个薛元诏呢?他有什么值得您费心的呢?”
丁疏琰还是没有回答他。只是意味深长地说一句:“你还是不知道的好。我希望你……不需要知道。”
丁枥听不明白,但也不好再问。
“对了,有件事你去办一下。”丁疏琰突然想到了那日黄晏给他的两个符牌中的另一个符牌。
他拿出顾琎之的符牌交给丁枥:“你去打听下这个人的情况。”
那日出现在王氏身边的顾琎之,是丁疏琰的一个困惑。
丁枥接过符牌一看,上面刻的是:御史台,文书主事顾琎之。
……
薛元诏只把他自己关了两天的时间。
丁疏琰都敢对邹嵘直接下手了,形势已经由不得他继续把自己关起来充耳不闻窗外事。
他担心,这次马鞍的事情没能把丁疏琰揪出来,后面不知道丁疏琰还会继续使用怎样的手段。
丁疏琰害了他的父亲,敢对太子直接下手,已经杀红了眼。
并且通过这次黄三王氏的事情,他看到丁疏琰能够派出如此多的杀手,深刻地感受到了丁疏琰的可怕。
必须想办法以作应对。不能坐以待毙。
他和太子邹嵘都十分清楚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