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筠神色一黯,道:“楚大哥他伤重未愈,在马车里呢,你可要跟他说话?”
沈醉心中隐有不好的预感。
受了什么伤连马车都不愿意出呢?
双腿好像灌了浆般沉重,沈醉走到马车前,本想掀开车帘看看楚拂云,里面却传来声音。
“公主,不用掀开车帘了,我静养见不得风。”
沈醉动作一顿,喉头滚动,道:“你怎么样?”
楚拂云看着映在车帘上的轮廓,眼神黯淡,只能在心中想象着对方如今的样子,温和开口。
“我很好,公主,不能送你了,抱歉。”
月亮破碎的光渗进马车内,寂寥白衣好像更加黯淡,他情绪激动,眼尾泛红,但是还是尽量使自己声音听起来平静。
一旁的沈筠拿出一个匣子,沈醉接过匣子,看向石青色的竹纹车帘,里面露出些白色衣角。
沈醉道:“拂云哥哥,你……”
不见她一面吗?
楚拂云想要触碰车帘的手收了回来,语气带了些愁绪。
“山高水长,公主保重。”
沈筠也是忍不住叹了口气,看向沈醉,挥了挥拳头道:“小醉,要是那个小畜生敢欺负你,你写信告诉我,我不会放过他的。”
“四哥。”
她叹了口气,眼睛发酸。
沈筠揉了揉她的脑袋,有些不舍。
“保重。”
沈醉手中紧握着匣子,有些失魂落魄地回到郢国车队之中。
楚拂云掀开车帘一角,看向女子离开的背影,绣着梨花瓣的衣角随着脚步颤动,他收回目光,将手放在左眼处,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度。
好像全世界寂静了下来,他忍不住合上眼。
现在这样,他怎么见她呢?
只是此一别,不知是否余生还有相见的机会。
沈醉走到李怀宁身边,李怀宁看向她手中的匣子,问道:“沈筠给你的?”
沈醉愣了一下,回道:“是四哥给我的礼物。”
这可不能让李怀宁知道是楚拂云给的,不过她心里始终有些疑惑为何楚拂云不肯见自己。
系统,我只知道楚拂云受了伤,你告诉我,他究竟受的什么伤?
她紧紧握着匣子,进得马车内开始问系统。
系统:楚拂云左眼中箭,伤了一只眼,全身上下多处刀伤。
左眼中箭。
难怪他不愿意见自己,少了一个眼睛看起来,确实多少有些骇人的。
只是她……她不在意的。
是她的错。
她太自负了,总以为万无一失。
手中的匣子掉到地上,里面摔落一支发簪,她猛然回神,立即蹲下身寻找发簪。
莲花簪摔裂了一角缺了一块,沈醉眼里满是茫然,将发簪收回盒子中,她眼眶发热,借着微弱的光寻找着摔落的那颗珠子。
鲜血从口鼻中滴落到地上,后知后觉,她才发现口中的血腥气,伸出手擦了擦唇角,手中顿时染红一大片。
马车又停了下来,车帘被掀开,大片月光照到人身上,沈醉下意识抬头。
李怀宁听见马车内有东西落地的声音,他不放心才叫人停下看看,没想到一掀开车帘就是这副场景。
少女半张脸是被随意抹开的血液,狼狈地半坐在地上,眼睛通红,满脸泪水。
她的眼神空寂,看见自己后也毫无波动,像是陷入了迷雾之中。
“沈醉。”
李怀宁大步跨进车内,连忙将人抱住,厉声道:“御医!”
沈醉似乎被他的声音唤回神志,眼神陡然一厉,一巴掌猛然打到对方脸上。
李怀宁的脸被打偏了过去,瞬间出现一个巴掌印,他愣在原地,紧紧抓着对方的裙摆,笑道:“公主别动气,等病好了再打也不迟。”
他眼神冷寂,看向地上的匣子。
闻讯而来的御医给沈醉诊断开药,惶恐不已,早在出发前就已经替这位公主诊过脉,她体内的毒素凶悍霸道已入心肺,无药可医,再好的药也不过是拖延时间而已,按理说要减少刺激,安心静养,如今骤然受到刺激,毒性上涌,这才又严重了起来。
吃下苏枝临行前给的药丸,御医离开马车,她下意识要去拿匣子,却看见不知何时那支簪子被李怀宁拿在了手中。
“给我。”
李怀宁目光沉沉,从簪子上移到她脸上,弯唇笑道:“这么紧张做什么?沈筠眼光倒是好,只可惜摔坏了。”
他话语带着冷意,似乎并不相信沈筠会送她发簪,手指紧紧握住发簪,他将发簪放了回去,道:“我帮你送去修吧,毕竟是哥哥送的,丢了难免可惜。”
沈醉只觉得不妙,伸出手想要夺回发簪。
“还给我。”
李怀宁笑道:“摔坏了个发簪而已,何必如此激动,改日让郢国的工匠给你打一只更好的、独一无二的发簪,不用可惜。”
他拿起对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可怜道:“公主使了好大的力,手疼不疼?”
沈醉觉得牙齿打颤,没有回应他,气道:“给我。”
李怀宁目光冷了下来,抓住她的手腕,厉声问道:“是楚拂云给你的?”
沈醉身侧的手忍不住用力,眼里闪过一丝狠厉。
“不是。”
不能暴露,不能……不能让他知道。
沈醉咬咬唇,眼里露出一丝哀求,可怜道:“四哥最后送我的东西,陛下也要夺走吗?”
李怀宁知道她在撒谎,心里好似一团火焰在燃烧,忍不住冷笑。
“公主,你骗我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冷道:“何必自欺欺人呢?”
沈醉沉默着没有说话,直直看着他。
不得不说,他太了解她,也太聪明了,自己几乎不可能骗过他,所以有种处处受挫的感觉。
“李怀宁,如此咄咄相逼,有意思吗?”
马车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李怀宁将匣子收好,见沈醉一直看着他,道:“我帮你修好送回来。”
他睫毛如同蝶翼翩飞迅速垂下,话语声音低落。
“这回是真的。”